沈纵把她扣在怀里:“还没问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扮成这副模样?”
明芙:“阿凝托了她的小情郎把我送进军营的。女子进军营不大方便,阿凝帮我扮成了男子。”
沈纵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男扮女装混进军营这种馊主意,明芙一定想不出来。只有他这个满脑袋都是花花肠子的混账妹妹才想得出来。
不过也亏得她,把他的小芙蓉带到了他身边。
沈纵近日事务繁忙,不仅要视察越州军营,还要审阅从京城加急送过来的文书。他疲惫地躺在榻上,越是疲惫越是无法入眠。
明芙躺在他身边,小手圈住他的腰:“夫君辛苦。”
沈纵笑笑摇了摇头,比起从前兄长未继位时勾心斗角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讲已是无比轻松。
明芙伸手将沈纵的手握在手心:“夫君,阿芙哼小曲给你听。”
沈纵闭上眼睛:“好。”
明芙在他耳边,轻声哼着温柔的越州小调。沈纵听着听着心渐渐放松下来。
明芙很喜欢这首小调,很多年前越州发了时疫,她染了病,被官府的人圈在一个封闭的大房子里。
大房子里都是染了时疫的病人,他们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挣扎哭喊着要出去。可是没人理睬他们,他们就像被这世间抛弃的人,只能自生自灭。
明芙发着高烧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发颤,本来就是流浪的小孩,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不是因为坚强而是迫不得已。
她好像也没那么怕死,活着是孤独,死了也没人会为她掉一滴泪。身旁的小男孩已经奄奄一息,小男孩躺在他母亲的怀里,紧紧拽着他母亲的衣领,问母亲什么时候能出去。
男孩的母亲抱着男孩,笑着哄他很快就能出去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小男孩闭上了眼睛,他的母亲为他哼起了这首曲子,仿佛在告诉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不要怕安心睡吧。
这首曲子很温柔,明芙在一旁听着听着慢慢闭上了眼,她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梦见她的爹娘抱着她逛大街,爹娘很疼她带她去吃了醉仙楼最贵最有名的烤油鸡,还有她最喜欢的糖莲藕和菱角。
一觉醒来,明芙出了一身汗,她的时疫竟然自愈了。那对母子也平安无事。
那首小调太温暖太美好,是她幼时在绝境中最美好的记忆。时隔多年明芙依然记得这首小调的音律。
她哼给夫君听,希望夫君能疲惫尽消,做个美梦。
明芙哼完曲子,趴在沈纵怀里,心里藏着满满的爱意。这世上有夫君这样关心她疼她宠她的人在,真好!
沈纵听着小调,头晕乎乎的,揉了揉明芙的软发:“明芙,想吃糖莲藕吗?”
明芙:“想——”
沈纵意识涣散,撑着眼皮笑笑:“明日……明日就带你去吃……”
“好。”明芙应了声,觉察到沈纵声音有些不对,抬头看他。
沈纵嘴唇泛白,额前溢出细汗,明芙心里一慌:“夫君?”
沈纵闭着眼没回应,明芙摸了摸他额头,慌了。
夫君的额头烫得厉害。
明芙立刻起身穿好衣服,跑去把军医请了过来。军医一听说摄政王身体不适,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忙跟着明芙去了沈纵营帐。
军医替沈纵把着脉,眉头拧得紧紧的,神色变得极为慌张。军医撩起沈纵袖子一看,大惊失色。
明芙急问:“怎么样?”
军医沉默不语,嘴唇颤抖。
外头有人来报,说是秦将军和众副将得知摄政王身体有碍,特来问候。
军医终于颤声开口:“叫他们都别进来!王爷,王爷这是得了痘疫,要传染要死人的。”
“快、快叫人把这营帐封起来,谁也不许进来。另外即刻让人排查军营全体,找出痘疫源头。再让人准备艾草把整个军营都熏一遍,拿石灰把摄政王碰过的东西都埋了……”
军医又指了指明芙道:“你快跟我到别的营帐隔离,若是没事,还可保命。”
“我不走。”明芙道,“我得过痘疫,不会再传染了,我留下照顾他。”
军医摇头:“随你吧,王爷操劳过度,这病又来势汹汹,怕是难好了。这病也没什么特效药,只能用些止痛解毒的药,是生是死得听天由命。”
明芙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坐到沈纵榻边,将沈纵的手握在手心。
沈纵闭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太累了,累得睁不开眼。
秦将军将沈纵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部写信上报给了京城。摄政王突发重病生死未卜,朝野动荡,沈煜乱了阵脚,把自己关在寝殿谁也不见。
没人敢上前劝,直到梁皇后提着鸡毛掸子一脚踹开了沈煜寝殿的门。
“瞧你那窝囊样。”
沈煜抱着床柱,看着来人:“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阿棠,小叔出事了。这江山没有小叔顶着,该怎么办?”
梁皇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外面的风雨都是小叔替你挡着,你安逸惯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小叔也有一天会老,会累。这江山迟早要你自己来收拾。”
“他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是教你遇事畏畏缩缩躲在被子里,还是教你天天偷懒不上朝?”
沈煜当然记得沈纵是怎么教他的,小叔一直教他,为帝不光要心怀仁义还要有帝王该有胸怀担当。可是他怕,怕看见那些肮脏的东西,小时候的噩梦一直挥之不去。
小叔的背很宽阔,可以为他遮风挡雨。
沈煜:“可是没有小叔,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