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楼吟静了许久,缓缓启唇:“我尚未过门的妻子。”
这……顾楼吟要他变他自己?
“我的换颜术虽然神奇,但也不是想变谁就能变谁的。”萧玉案道,“你必须给我你未婚妻身上的一样东西,我才能……”
顾楼吟道:“我有。”
萧玉案:“?”他人就在这里,顾楼吟说他有?
顾楼吟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打开后,取出两缕交缠在一起的青丝,垂下眼帘,“我有他的头发。”
萧玉案一开始只觉得这个荷包有点眼熟,看到里面的头发才想起来——这个荷包不是两年前拜堂前几日,顾楼吟给他看的么。
他不想和顾楼吟结发为夫妻,也不想和他恩爱两不疑,只说了一句没必要。顾楼吟是怎么拿到他的头发的?总不能是偷剪的吧——严谨修身,霁月风光的顾少阁主深更半夜,趁他睡着,偷偷剪他头发?
萧玉案不禁轻轻笑了笑。这些人啊,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顾楼吟克制下情绪,抬眸看向他,“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萧玉案咳了一声,正色道,“给我吧,他的头发。”
顾楼吟沉吟片刻,将属于萧玉案的那一缕青丝递了过去。看他的神色,萧玉案还以为他交出了云剑阁的镇阁之宝。
“放心,”萧玉案笑道,“我待会就还你。”
萧玉案用他这具身体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一缕发丝,一根白发在青丝中格外惹眼。
注入灵力,萧玉案感觉到这确实是他的头发,流淌着他的气息,
自从离开栖月山,萧玉案再未用过自己的身体和容貌。他都会忘记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了。
萧玉案暗暗舒了口气,问:“变成他的样子,然后呢?”
“然后?”
“你要我做什么。”萧玉案调笑道,“我先说一声,我只卖艺,不卖身的。”
顾楼吟似有几分茫然,半晌才道:“我只想见他一面。”
萧玉案道:“可我即便顶着他的脸,也不是他。”
“嗯,我知道。”顾楼吟嗓音微颤,“我只是,快撑不住了。”
萧玉案扬了扬眉,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在脑中勾勒出自己的样子。
顾楼吟两眼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五官一点点的变化。皮肤变白,瞳仁的颜色变浅,眼角出现微醺的熏红,脸庞和身体同时缩小——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玉案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顾楼吟如玉般的脸骤然变得扭曲,眼中惊涛骇浪,萧玉案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一丝疯狂。
萧玉案试探地叫了他一声:“顾楼吟?”
顾楼吟心神大震,胸口的闷痛让他不自觉地弯下腰,眼睛却没有从眼前人身上移开分毫。仅有所剩无几的清醒在告诉他,眼前的萧玉案和他在走火入魔时看到的一样,不过是一个由他强行构造出的,虚幻又可笑的梦。
可这个梦如此真实。“萧玉案”在他眼前,真的在他眼前,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他。
他只要伸出手……
仅存的清醒也消失了,顾楼吟双眼赤红,死死地抓住了萧玉案的肩膀,嘴里含着血腥气,颤声道:“是你吗。”
重新用回自己用了十七的身体,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萧玉案亦是百感交集,但他说出来的话依旧平静自然:“你又忘了,我是安木。”
“安木,你是……安木。”顾楼吟重复着萧玉案的话,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萧玉案肩膀上受力渐小,最终,他放开了他。
眼中的猩红和疯狂散去些许,顾楼吟找回了几分冷静,扬了扬手,一道无形的屏障横跨在两人之间。
萧玉案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问:“你这是……”
“别说话,”顾楼吟轻道,“让我看看他。”
萧玉案沉寂下来。隔着一道屏障,顾楼吟望着他,他能感觉到顾楼吟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横在两人之间的不是屏障,而是生与死的鸿沟。
萧玉案偏过头,打了一个哈欠,想着待会要给顾楼吟开一个高价,反正云剑阁有钱。
顾楼吟或许对他真的有情,有悔恨,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均没有再说话。桌案上的茶凉了,阿初进来换茶的时候,看到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坐在自家公子的位置上,险些把茶壶摔了。
“公、公子?”
萧玉案百无聊赖地“嗯”了一声。
阿初瞠目结舌:“这是谁的脸啊,好、好……”阿初“好”了半天,好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萧玉案笑道:“换完茶就下去,别耽误仙长看美人。”
“不是啊公子,那位姓沈的仙长也来了。”
萧玉案看向顾楼吟,“他是来找你的?”
顾楼吟喉结一滚,抬手收回屏障后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哑声道:“请他进来吧。”
沈扶归进来时,萧玉案还没来得及换回他常用的脸。沈扶归眼睛一直,僵着脖子转向顾楼吟,看到顾楼吟脸上的表情,他就猜到了:“萧玉案长这样?”
顾楼吟对萧玉案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