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鹰扬握紧半废的右手,张了张唇:“那师兄……你保重。”
萧玉案一愣。顾楼吟亦看了慕鹰扬一眼。
慕鹰扬笑了笑,笑得特别不像他。“方白初说找到了让我右手痊愈的方法, 我要留在刑天宗治手, 就不和师兄一起去了。”
直觉告诉萧玉案,慕鹰扬在说谎。萧玉案没有拆穿他, 笑道:“好。”
顾楼吟淡道:“走罢。”
萧玉案和顾楼吟走了一段距离, 忽然又听见一声:“师兄!”
这一次, 萧玉案没有回头, 只是背对着慕鹰扬,挥手同他潇洒告别。
山顶之上, 萧渡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一直到萧玉案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转过身, 孟迟和黎砚之跟在他身后离开。待萧渡让他们退下后,两人才敢交谈。
黎砚之感慨万千:“我是万万没想到,尊主还有认输的一日。”
“不认输又能如何, 我们少尊主除了喜欢的人,软硬不吃。尊主强求过,恳求过,但人就是留不住。”孟迟俨然一副看破红尘的的语气,“他舍不得强留,更舍不得让少尊主不开心,那只能认输。至少现在认输,少尊主还愿意见他,唤一声兄长。”
“那慕公子呢?他也放弃了?”
孟迟悠悠道:“谁知道呢。反正他现在打不过顾公子,与其死缠烂打,不如好好修炼,将来再把人抢回来。”
黎砚之深以为然:“有道理。”
蓬莱地界位于临海之巅,山脉连绵,鲜有人烟。集天地山海之华,灵气充沛,因此不少无名无派的散修隐居于此。萧玉案和顾楼吟从刑天宗御剑而来,落地时刚好是正午。
萧玉案看着顾楼吟收剑,道:“你还没给你的剑取名字吗?”
“没有。”
“它好歹陪了你这么久,难道就不配一个名字?”
顾楼吟道:“你取。”
萧玉案就等着顾楼吟这句话。“我之前看过一话本,里面有句‘碧海潮生按玉箫’。不如你的剑就叫——‘生按’吧!”说完,萧玉案自己先笑了起来。
顾楼吟:“……”
萧玉案一手搭着顾楼吟的肩膀,一手拿着碧海潮生按着腰,笑得直不起身。顾楼吟单手抱住萧玉案,免得他真的笑到昏厥,“站好。”
“我不。”萧玉案凑近顾楼吟的下巴,“你先说我取的名字怎么样,你同不同意,嗯?”
顾楼吟没抱美人的手握着剑,从他的掌心之中冒出丝丝寒意。待剑再出鞘时,剑身上已多了二字——玉箫。
萧玉案的师祖即明真君虽身在蓬莱地界,但常常居无定所。单凭萧玉案幼时模糊的记忆,想找到他并非易事。但萧玉案也不着急,他早做好了长期寻人的准备。蓬莱地界景致同内陆大有差别,四周孤岛环绕。他们并观潮起潮落,旭日东升,夕阳西下——这是他们过去从未见过的景色。顾楼吟做了一竹筏,萧玉案不想御剑时,他们就会乘筏飘荡,漫无目的的,飘到哪便是哪。
夜明风清,明月高悬。这是他们到蓬莱地界的第五日,仍然未见即明真君的踪影。两人坐在竹筏上,萧玉案躺在顾楼吟怀里,看着漫天的繁星,道:“顾楼吟,你觉得我们能找到师尊吗?”
顾楼吟说:“我们可以一直找下去。”
萧玉案一指缠绕着顾楼吟垂在胸前的银发,轻声道:“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这几日常常想起师尊,而且是心情越好的时候越容易想起他。大概是因为,没有师尊,就没有现在的我罢。”
顾楼吟静了许久,将萧玉案把玩发丝的手陡然抓住,“你真的认为,天道是可以欺瞒的么?”
萧玉案有点懵,“不然呢?我师尊就成功了啊。”
“若天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当日在溧州,那个乞丐为何会在幼时梦见你和我一同出现。”
萧玉案微微睁大了眼睛。
“无论是顺天,还是瞒天,你都会活下来,这才你既定的命数。”顾楼吟垂着眼睛,眸子里印着萧玉案春光般的容颜,“你现在经历的每一瞬,每一息,你的将来,都是属于你自己的,不是谁施舍献祭给你的。”
萧玉案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我不该死,我应该活着?”
“你会活着,会活很久很久。”顾楼吟一字一句道,“而我,会陪你活着。”
萧玉案哑然失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先不说。”顾楼吟低下头,微凉的唇轻轻压在萧玉案嘴角。
萧玉案温顺地张开嘴,双手搂住顾楼吟的脖子。
不知吻了多久,两人气息均不太稳。萧玉案睁开眼睛,对上顾楼吟似有暗潮的眼底,亦有几分蠢蠢欲动。“上岸吗?”总不能在竹筏上吧。
顾楼吟刚要开口,忽然眼眸微敛,道:“有人。”
“啊?”萧玉案才起来的火一下子灭了,“谁?”他跟着顾楼吟站起身,看到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抹亮光。
萧玉案警惕起来。那亮光离他们越来越近,隐约看得出是一艘船上的灯火。
玉箫出鞘,碧海潮生起。萧玉案出声道:“来者何人。”
无人应答,船依旧在朝他们驶来,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船头立着一鹤发老者,面容沉静,仙道风骨。他看着萧玉案,道:“你们来了。”
萧玉案的记忆顿时无比清晰:“师祖!”
顾楼吟道:“听真君之意,是一直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