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脑洞大开着,继续观望秦惜含和那小太监的互动。
本以为那小太监是受过秦惜含恩惠,又或者是对秦惜含别有私心,孰料观望了片刻,那小太监一直跪在地上没起身,嘴里也不重样地说着吉祥话,极其没意思。
姜洛决定撤退。
她才转过身,还没抬脚,就听背后那小太监声音陡然拔高,道:“谁?出来!”
音落,衣料摩擦声响了一瞬,紧接着的便是脚步声,那小太监过来了。
秦惜含也过来了。
两道脚步声同时逼近,姜洛心下暗叹,果然宫斗文里的听墙角永远会被发现,便从花树后绕了出来。
见姜洛出来,那小太监满脸怒容正欲喝斥,却在看清兜帽下的人是谁后,神色骤变。
当是时,重重的“扑通”一声,小太监就地跪倒,磕头道:“不知是皇后娘娘驾到,奴婢一时不察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秦惜含也跪倒了。
和小太监一样,在初初认出姜洛的时候,她也大惊失色,不知道姜洛听到了多少。此刻借着跪拜低头,她飞快调整好表情,柔声道:“拜见皇后娘娘。”
值得一提,尽管是跪拜这样不甚雅观的姿势,秦惜含仍风情万种,纤瘦背影媚态横生。
更别提她悄悄抬眼,眸光盈盈似水,娇柔婉转地对姜洛喊了声表姐……
姜洛这才记起,秦惜含,秦苒,同一个秦,姜皇后可不就是秦惜含的表姐。
原来除了嫡姐庶妹同侍一夫的桥段,还有表姐表妹携手固宠啊。
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面不改色地压下因为被喊表姐而狂起的鸡皮疙瘩,姜洛对表妹问出她曾对庶妹说过的那句话。
“你叫本宫什么?”
只这一句话,六个字,秦惜含瞬间不敢拿带小勾子的眼风瞄姜洛了。
刚才还挺直的脊背此时也弯了下去,秦惜含低眉顺眼着重新道:“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姜洛听罢,没叫人起来,而是道:“本宫方才来得不巧,听到有人喊淑妃娘娘。”她瞥了眼身体僵硬的小太监,复而转回秦惜含的身上,“本宫且问你,这儿哪有淑妃?”
秦惜含脊背更弯了。
未料姜洛不仅听到了,还听到了最关键的那句,秦惜含正想该如何解释,旁边小太监先她动作了。
只听“砰砰砰”的磕头声响起,不过数下,小太监额头已然磕破。
鲜血流出,小太监却浑然不觉疼痛般,继续磕着头,开口道:“皇后娘娘,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说错了话,还请娘娘降罪!”又道,“此事与秦三姑娘无关,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秦三姑娘!”
小太监认罪的同时,磕头的动作丝毫未停,于是鲜血染红地面,刺目之极。
许是被这红刺到了眼睛,秦惜含神情变得隐忍。
两耳听着小太监那刺耳的磕头声,眼角余光瞥着前头精美得她花再多钱也再穿不到的裙摆,慢慢的,她咬紧牙关,满心的嫉妒。
凭什么?
当初她不过随口挑拨两句,就被夺了封号,狼狈出宫;而今又是随口的一句,她却仍旧跪在姜洛脚前,等候比当初更加难堪的问罪。
她苦苦煎熬了这么久,到头来,竟还是回到了原点吗?
难道终此一生,她都只能是姜洛的手下败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洛荣宠加身,母仪天下,而她却卑不足道地跪着,乞求姜洛不知何时才会降下的施舍?
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
心中嫉妒愈发浓重,重得嘴里都有了血腥气。
犹记出宫那日,一路遭受白眼,是个人都嘲笑她,说她是有史以来头一个才进宫,当天夜里就被撵出宫的,说家里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财力物力,却在不到一日的时间里全数付之东流,说她没用,说她是废物……
可姜洛呢?
她听到对姜洛的全是赞颂,什么天生的尊贵,命定的皇后,如众星拱月,煌煌烨烨,不可近焉。
似乎只要姜洛在,他们的眼睛里就只容得下姜洛。别的人,再优秀再出众,也仍旧连姜洛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血腥气霎时更重了。
秦惜含咽下口中那抹血,十指死死扣着,险些崩断指甲。
她眼睫颤抖得极厉害,眸光更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忽然间,她眼角余光瞥见什么,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她发觉,姜洛好像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竟然没带人吗?
秦惜含心思急转,这岂非表明,在这儿发生的一切,现下只姜洛一个人知道?
若是能让姜洛闭嘴……
秦惜含心跳忽然加快了。
明知这种想法不可取,毕竟就算姜洛没带人来,以其皇后的身份,难保暗中没人跟着,并且退一万步来讲,姜洛如若出事,那么最先被怀疑的必当是她,她来这儿的路上可没避开任何人,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然心跳却还是越来越快,头脑也变得不甚清明。
秦惜含恍恍惚惚着,只觉眼前那片绯红的裙摆好像一团火,又像是一滩血,随时都能滴落下来,却偏偏怎样都滴不下来。
她想让那绯红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