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身行礼,道:“臣听闻方才公主与秦国夫人因驸马之事起了冲突,恐怕出事,便即赶来了。”
方才那样大的动静他自然听说了,令月任性易怒,秦国夫人秉性不佳,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她夹在其中恐怕会难办,幸好眼下看来并没出什么大事。
丽质原本有些冷的眼神慢慢恢复,闻言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微笑道:“将军到底是公主的表兄,的确十分关怀。眼下暂且无事,将军若不放心,可再去看看公主,待过不久,便要回骊山了。”
裴济听出她话中暗含的揶揄,心知她当未受方才事的影响,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莫名有几分恼怒。
他与令月什么也没有,她最清楚不过,偏偏还要拿来说事。
可转念一想,他也明白自己的关心的确逾越了,她方才的话也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
他垂首敛下眼眸,沉声道:“有贵妃在,想必不会有事,臣不必再去看了。车架都已备好,随时可启程,只等贵妃与家人叙旧道别。”
丽质深吸一口气,看一眼已经大亮的天色,道:“待妾与长姊说些话后便走吧。”
她对钟家人自没什么感情,唯有兰英,昨夜说了许久的话却像没说够似的。
姊妹两个回了屋中,丽质命青栀将李景烨吩咐准备的东西给众人一一分送下去,自己则与春月一同将几样小巧而昂贵的金玉器物都取出来送与兰英。
兰英明白她的意思,半点不推辞地收下后,又拉着她再三嘱咐:“三娘,你身在宫中,行事定要多加小心。”她眉间渐渐浮上忧虑,将声音压得愈发低,“尤其方才那位裴将军——千万要清醒些。”
丽质面色肃然,重重点头:“长姊放心,那些男人,我一个也不会信的。”
二人又略说了两句话,方依依不舍地作别。
府门外,车马果然都已就绪,裴济正挺身坐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的见丽质行来,眼神微黯。
丽质自然也捕捉到了。
二人视线都自然错开,半点不留痕迹。
宫外虽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到底也宽松了许多,如今再要回到规矩森严的宫中,多少有些惆怅。
只是眼下到底还不是时候,须得再忍耐着,熬过去了,总有出路。
丽质在心中默念着,随即深吸一口气,换上温柔得体的笑意,于无数目光中踏着杌子登上马车。
裴济默默看着,掉转马头,大手一挥,命众人启程。
百名羽林卫侍卫应声而动,护送着队伍缓缓往城门驶去。
……
因回去的路上不必赶吉时,为避颠簸,队伍有意行得缓慢些,到达温泉宫时,已过了晌午。
丽质在津阳门附近下车,正要往西面行去,却见前方不远处,李景烨正乘辇而来。
她只得退到道边,躬身行礼。
李景烨似心情极好,到了近前,亲自下来将她扶起,又冲后头正带着羽林卫离开的裴济道了声“有劳子晦”,便携着她一同上了御辇,往玉女殿去。
丽质有一瞬不适应,随即反应过来,柔顺地靠着他,问:“这个时候,陛下怎么过来了?可是挂念着公主的婚仪,特意要来问问妾?”
李景烨紧搂着她,一手托起她下颚,仔细端详着她妩媚的面庞,忍不住轻轻摸索她的唇瓣。
昨夜深藏在心底的烦躁,在见到她,将她抱在怀里的一刻一下消散了大半。
她像一泓泉水,慢慢将他心口的空虚浸润填补,令他能暂得到片刻安慰。
先前她日日都在宫中,他不曾察觉,昨夜她不在,他才发现自己竟有几分焦急的挂念。
“丽娘。”他目光透出几分温柔,“昨夜你不在,朕有些想你了。”
丽质脑中莫名划过昨夜与裴济纠缠的画面,眼神微闪,慢慢将脸贴近他怀中,笑道:“陛下莫诓骗妾,妾只一夜不在罢了,平日陛下也常歇在其他宫中,如何会想妾?”
李景烨没再解释,只将她搂得更紧,一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抚着。
第47章 送药
当日夜里, 李景烨处理完政务后,便迫不及待去了玉女殿。
丽质早料到了,沐浴过后便在屋中静候, 一见他进来,便换上笑脸迎上前去, 才要行礼, 已被他拉起来, 携着进了内室:“好了,不必这样生疏多礼,外头冷, 别冻着了。”
“多谢陛下关怀, 屋中暖得很,妾不会冻着。”丽质柔顺低头,跟着他到了内室榻上, 半跪坐在他身旁。
李景烨一手掌着她腰,一手执起手边茶盏, 饮了两口, 待从屋外雪地中行来的那真凉意过去,便将她抱到膝上细细亲吻:“朕先前在围场替你猎来的那张狐皮呢?怎不见你用?天这么冷, 得仔细着。”
丽质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这才想起先前在围场时, 他的确猎了头狐,不久后何元士便将狐皮送来了。
只是她没放在心上, 后来也未将狐皮送去尚服局重新缝制成衣物, 如今大约已不知被春月搁在那处橱柜中了。
她侧开脸微微避开些,笑道:“陛下难得亲手猎来的狐皮,妾一直未想好要做成什么, 耽搁到如今,还在柜中呢。”
李景烨退开几寸距离,细细打量她,道:“朕看,就做成手笼吧,你的手总是冰凉的,到时候再配上那只银香囊,恰好外出时取暖。”
银香囊便是说的他先前赠给她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外壁为银质,通体呈镂空圆球形,握在手中如一小银球,内可至香料燃烧,滚动颠簸间其中香料皆不会漏出。
那本是御用之物,呈上来时,他望着那小巧精致的物件,一下便想起丽质,随后就赠与了她。
“都听陛下的……”她话说完,已被他抱着仰卧在榻上了。
正要放软身子,顺势攀住他双肩,小腹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紧接着便是一股热意汩汩流出。
“陛下——”她面色忽然苍白,额角也渐渐多了细密汗珠,“妾今日恐怕不能侍奉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