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蓁靠在栏杆处,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个戴面纱的男人:“这位大哥,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那戴面纱的男子微微压低了眉头,还没有抬起手,便弯腰咳嗽了起来,一手撑在栏杆上,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原先不少押他的人纷纷脸色一黑,吵吵嚷嚷地要换个人押。洛明蓁却连忙冲他点了点头,瞧着他的眼神都快放光了。
而那面纱男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胳膊还撑在栏杆上,洛明蓁的目光就紧紧地跟着他。
旁边已经有人偷笑了起来,一个双手插在袖子里的精瘦男子冲着洛明蓁揶揄道:“看你是个姑娘家,也不欺负你,你那一吊钱可不少,俺们给你个机会,你可以重新投别人。”
洛明蓁抬了抬下巴:“不用了,我就投他,不改了。”
那精瘦男子嗤笑了一声,旁边的人也笑了起来,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上赶着赔钱。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着,可一阵接连的脆响,让在场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等回过神后,不少人震惊地揉了揉眼睛,可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那铜钟连着响了五声。
“我赢了!”洛明蓁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赶忙一转身去了下注摊子,那群围观的人有些难以置信,下巴都快合不拢了。
连发五枚铜钱,还全都中了,这怎么可能?
洛明蓁抬起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喂,大哥们,别看了,这钱我都拿走了啊。”
那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洛明蓁没再管他们,拉开袖子就将摊子上的钱都收了进去。
她低头憋着笑,听着哗啦啦的铜钱声,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发了发了,这回发大了。
而桥边的那个面纱男子刚刚投完铜钱,又低头咳嗽了起来。唯有身后的人面面相觑,回想着他刚刚单手连发五枚铜钱的模样,哪点儿像个病秧子?那架势,怕是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他是装的,骗钱的,给我追!”
戴着面纱的萧则纹丝未动,危险度眯了眯眼,看着冲过来的那群人。可他还没有动作,手掌忽地被一只柔软的小手给握住了,他抬了抬眼睫,整个人都被带着往人流外跑去。
直到身后的人都被远远地甩开了,洛明蓁才背靠在墙壁上,鼓鼓囊囊的袖子里塞满了铜钱,被她小心地用手护着。她弯下腰,好不容易稳住了呼吸,抬起头看向了旁边面不改色的萧则。
萧则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洛明白了他一眼:“不跑?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要来抓咱俩了。”
萧则皱了皱眉:“我们是在骗钱么?”
“这哪儿叫骗,咱们又没作弊,你这是凭自己本事投中的,那群人输了还不服气而已。”洛明蓁说着,顺着墙壁坐了下去,抬起手给自己扇风。
萧则没有说什么,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低头数钱的模样,略微来了几分兴趣。
有钱,她就会如此高兴么?
等他们休息好了,洛明蓁扶着墙站了起来,忽地眼神一亮,指着河岸边的花船兴奋地道:“是梨月白啊,真的是他!”
她说着,微张了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河面,灯火落在她的眼里,像揉碎了星子一般。
萧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得花船上立了个身着锦绣戏服的男子,一身白衣胜雪,领口绣着金丝滚边的梨花纹,面上带着彩妆,水袖一甩,嘴里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满头青丝垂落,腰身柔若无骨,却丝毫不觉得他过于女气,反而透着说不出的冷艳。
像栽进水潭里的溶溶月色,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四面停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花船,不少男男女女都翘首以盼,目不转盯地瞧着那船上唱戏的男子。而那中心的船舱内,端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却被帷幕隔着,看不清面容,那戏子似乎就是在为他而唱。
等萧则收回目光时,洛明蓁的眼神还在紧紧地盯着那个戏子,双手托腮,嘴角止不住地扬起笑容。
“不愧是梨月白,这嗓子也太好听了。想请他唱曲儿,可是千金难求,竟然能在这儿碰上他,也不知是哪个大人物能请得动他。”
听着她言语间快要溢出来的赞美,还有她那旁若无人一般直白的眼神,萧则忽地沉了沉眉眼,眼神也阴郁了几分。
花船里的人还在唱着,腰身转动,曲调也到了尾音,四面的人都紧张地攥紧了手,繁花落下,唯有那人阴柔的眉眼遮挡在水袖之下。
围观的人纷纷拍手,大喊着:“梨月白。”
洛明蓁也跟着激动地喊了一声,花船上的梨月白正好面对着她的方向,水袖落下,见着她激动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也便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
洛明顿时呼吸一滞,紧紧地握住了萧则的袖子,声音都在发抖了:“他……他刚刚看我了?我没看错吧!”
花船上的梨月白见她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没忍住抬起袖子轻笑了一声。
而萧则看着兴奋得都在发抖的洛明蓁,眼里阴郁更重了。
第31章 烟花
子夜, 阴沉的暮色被漫天的烛火映成橘黄色,四下里的人声不绝于耳,杂耍班子换了一轮又一轮, 周遭的看客仍旧在拍手叫好。
河中花船摇曳,莲花状的河灯漂浮在水面上, 因着偶尔拂过的晚风,便飘飘忽忽地打着转。岸边垂柳依依, 搅碎了水中倒影。
洛明蓁和萧则并排坐在河提, 身旁坐着乘凉的人皆是低头窃窃私语, 时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还有人在岸边摆了酒菜, 推杯换盏,谈笑晏晏。
梨月白的花船早已离去, 洛明蓁双手托腮,不自觉怅然地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听到梨月白唱曲儿。”
她还是几年前和卫子瑜一起去听过梨月白的义演,那嗓音、那身段, 怕是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可惜像他那样的名角儿, 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怕是以后想再听就是遥遥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