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里的将士提着银枪,腰身挺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城门。送亲的嬷嬷们也越发着急,够着脖子往前看,可除了一片昏暗,什么也瞧不见。领头的将领攥紧缰绳,没有再喊,可眉头却皱紧,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今日这局势,不对劲。
烟花还在放,升到最高处又立马四散开来。一身喜服的萧则立于黑鬓骏马上,发冠上垂落的两条长长的红带随风飘动。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仰起下巴,冷冷地开口:“再不开门,杀。”
城楼上的门官触及他的眼神,脸色一白,正不知该如何处置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慢着。”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得一身深紫色朝服,头戴珠冠的萧承宴缓缓走到墙头,双手负于身后,不怒自威地看着楼下的萧则。
见到他出现,众人的神情微妙起来,纷纷看向正前方的萧则。
萧则勒着缰绳,风撩动他额前的碎发,不紧不慢地开口:“摄政王这是何意?朕大婚之日,紧闭城门,想谋逆不成?”
在场众人齐齐看着萧承宴。
萧承宴面上却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嗤笑一声:“本王受先帝所托,辅佐陛下。自是一心为大昭,为陛下谋划,谋逆之罪,实不敢当。”
萧则的眼神冷下来:“不敢,就给朕打开城门。”
花轿里的洛明蓁听到外头的动静,疑惑地皱了皱眉。不是已经到了城门么,怎么这么久还不能进去?
可她又怕在这么多人面前坏了规矩。只能攥紧苹果,强忍下想出去看看的冲动。
城楼上下的局势紧张起来,护送花轿的将士按着腰上佩剑,面色不善。
而楼上的萧承宴扫过楼下的众人:“陛下亲临,本王自然开门,然——”他忽地抬手指着萧则,厉声道,“你并非陛下!”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马上的萧则。片刻后,又将目光投向楼上的萧承宴,一片哗然。
可几乎没人相信萧承宴说的,只觉得他是疯了,竟然说穿着喜服的不是他们陛下?这怎么可能?
鸦雀无声的城楼下忽地响起几声嘲讽的轻笑,萧则掀开眼皮,看着萧承宴,声音带着玩味的笑:“看来摄政王是疯了,说出这样的昏话。朕不是朕,难道你是?”
他懒得再废话,抬了抬手,“再不开城门,以谋逆论处。”
城楼上的门官左右不定,萧承宴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萧则:“本王收到暗报,昨日有敌国刺客混入皇宫,秘密挟持陛下,又乔装成陛下的模样,企图对我大昭不利。兹事体大,本王不敢怠慢。为今之计,只有陛下揭开面具,让在场诸位一看究竟。”
他拔出门官腰上的佩剑,剑指旌旗,高声喝道,“若真是陛下,本王冒犯天威,罪无可恕。不劳陛下动手,本王自会用此剑,自行了断!”
他说着,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眯眼看着萧则。
而萧则脊背一僵,握在缰绳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城楼上下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糊涂了,先前他们还对萧承宴的话嗤以之鼻。可现下看来,他竟愿意以命相换,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便耐人寻味。
他们又齐齐看向萧则,神色复杂。论起身形,自然是他们陛下。可从半年前开始,他便终日戴着面具,几乎无人窥得真颜。若真是被人偷龙转凤,也确实难以分辨。
事关大昭的安危,他们也不敢赌。不过此事也简单,只要揭下面具,就能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陛下。是以,众人并未太过担心,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则,等他揭开面具。
萧则端坐在马上,风撩过他的衣摆,却迟迟没有动作。
萧承宴抬起下巴:“怎么,不敢?”他将剑往前,尖端指着萧则,“那你就是刺客!”
众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整个城楼,只有萧承宴的斥责声,而萧则一直没有动静。
他仰起下巴,嘲讽地看着萧承宴:“朕乃一国之君,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朕?”
在那一瞬间,萧承宴握着剑的手一僵,眼前的萧则似乎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那个让他痛恨又惧怕的人。
他的呼吸加重,挥剑大喝:“来人,此人不敢揭下面具,定是敌国刺客假扮,不能让他混入城中。”他阴沉着脸,“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