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里涌出泪水,面上却是在笑,只是那笑有些苦。
“是啊,他死了,已经死了六年了。”
她笑得越发不能自已,单手覆在面上,泪水从指缝渗出。
恨他也好,爱他也罢,一个死人,又能如何?
“娘娘。”福禄往前一步,抬手扶住她,眉头紧皱,却又像被鱼刺卡住嗓子,什么也说不出。
太后踉跄几步,偏过头瞧着他,眼泪顺着下巴淌下:“这么多年,苦了你了,哥哥。”
福禄身子一僵,没忍住痛哭了起来。
洛明蓁看着太后和福禄,眉尖紧蹙,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她正想着,脚步声落在她身侧,抬起头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没事了,走吧。”
她抬了抬眼,正对上萧则温和的眼神,半晌,笑着“嗯”了一声,握住他的手。
萧则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九华宫。
暴雨已经停了,身后的屋子却埋在黑暗里。洛明蓁靠在萧则身旁,满目高台楼阁,因着大雨的冲刷,原本厮杀的痕迹都被洗掉,整个皇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恍然如梦。
一切都结束了。
萧则偏过头,看着身旁的洛明蓁,见她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唇角不自觉浮现出几分笑意:“这几日,可有害怕?”
虽然他知道十三会保护她,他还留了圣旨,可一个人经历这么多事,又怎么会不害怕?
洛明蓁抱着他的手臂,重重地点了点头:“怕,都快怕死了。你不知道,摄政王差点杀了我,还好我当时脑子转得快,不然就交代在那儿了。”
萧则看着她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抬手将她抱在怀里,眉眼低垂,眸光渐渐温柔:“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直都很好。”
洛明蓁靠在他怀里,轻哼一声:“那当然了,不过你也是,做戏做那么真,要不是裴将军派人告诉我真相,我都差点吓死了。”她的声音低落了几分,“我还以为我哥哥他真的在骗我。”
“不做真,瞒不过萧承宴。”萧则拍了拍她的背,“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洛明蓁抬起头,推了推他的肩头:“日后再这样吓我,我可……”
她正说着,却看见他肩头湿润了些,她眯了眯眼,抬手要去触碰他的肩,可手刚刚抬起就被萧则握住。
她皱了皱眉,眼睛盯着他的肩头:“你怎么了?快给我看看。”
萧则将她的手放下,淡淡地道:“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洛明蓁不信,可手被他握着动不了,只能皱着眉头:“你肯定又在骗我,上回我哥哥的刀插在你肩上,都穿过去了,怎么可能没事?而且你还落在摄政王手里,他肯定不知道想着什么法儿折磨你。”
她说着,眼眶红了红。
这几日,她都在担心他,哪怕知道这只是他的计划。可萧承宴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萧则轻笑了一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面颊:“别胡思乱想了,我真的没事,已经让太医看过了。”
听到太医替他诊治过,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又瞧了他的肩头一眼:“你要是有哪里受了伤,可别瞒着我。”
萧则点了点头:“嗯,一定。”
洛明蓁这才抬眼看着他:“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我和……”她像是想到什么,脸突然就红了起来,手指攥着衣袖,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萧则见她脸上红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洛明蓁一噎,小声地开口:“不是……”她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最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萧则皱了皱眉:“肚子疼?我让人去宣太医。”
洛明蓁微睁了眼,见他真的准备去让人传太医,赶忙扯住他的袖子,娇嗔一声:“你,你真是呆瓜。”
萧则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洛明蓁见他怎么也不明白,跺了跺脚,往前一步,勾住他的脖子。红着脸,在他耳边难为情地道:“你,你要当爹了。”
她说完,飞速地低下头,埋在他胸口里,不好意思看他。
可头顶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滞下来。良久,洛明蓁慌乱地眨了眨眼,心下犯嘀咕,难不成他不喜欢小孩?
她皱着眉,没忍住抬起头,却只看见萧则愣在原地,眼神定住,久久没有眨眼。
洛明蓁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阿则?你在干嘛呢?”
怎么不说话?
萧则喉头微动,眼珠慢慢下移,看着洛明蓁,半晌才迟疑地开口:“你,你刚刚说什么?”
他抿着唇,连呼吸都比平日里放得更轻一些。
洛明蓁头一回见他这样愣住的样子,噗嗤笑了起来,踮起脚尖,将唇靠近他的耳畔,一字一句,慢慢地道:“我说你要当爹了。”
萧则滚了滚喉头,又重复了一遍:“你再说一次?”
洛明蓁被他气得连害羞都忘了:“你要当爹了,当爹了!”她鼓着腮帮,白了他一眼,“我又不会拿这种事骗你,你还不相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人用力地抱住,生生让她忘了要说什么。
萧则紧紧搂着她,搭在她背上的手指都在颤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直至感受到怀里的温度,他才回过神,闭着眼,笑意从嘴角蔓延到他的眼尾、眉梢。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整个人都在颤抖。眼尾慢慢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