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挨了浑身解数的一踹,轧轧作响。
到了第二下,合叶就飞了。
「还不开!」
布流整个人撞上去。门承受不了重量.当场开了。
布流就顺势冲进更衣室。
我也跟在后头闯进去。
「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正要转头看向她们时,尖锐的声音响起。
「笨蛋,别看这边!」
裸露的肩膀和粉红色胸罩掠过眼角.我不得不别过脸去。
什么嘛。现在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吗,不对,是该在意没错吧?
「晶,小心!」
高科一喊,玻璃又破了。这下更衣室的玻璃就全碎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避开衣服换了一半的两人,四周张望。
感觉不出有人。偌大的房间里面,除了我们以外就没有其他人。
这么说就是在外面,是不是扔了石头之类的东西?
我看向布流时,她正好一脚踏上窗框。
等一下。就算这里是二楼,离下面至少三公尺以上耶!
「喝啊!」
我来不及叫住布流,她就已经跳到外面,就这样消失了。
我冲到街边往下一看,只见布流若无其事地从排球场前方跑过去,就这样冲向体育馆后面,人似乎没受伤。
到底是怎样。那家伙是超人吗?还是怪人?
我犹豫了。该去追布流吗?还是该留在这里?
「去吧。快!」
这时高科的声音从注视着下方的我背后响起。
「我们不要紧,晶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
我整个人探出窗外。只不过我不像布流那样直接跳下去。我搆着窗框,整个人垂下去,拉近跟地面的距离以后才放开手。
我想高度应该在两公尺以内,不过着地时脚底还是很痛。我苦着一张脸绕到体育馆后面。
我看到了布流的身影就在体育馆后面的网球场那里。她前面竖立着分隔校内与校外的绿色铁丝网。
「布流,肇事者呢?」
[……被对方逃了。」
「对方逃到这里来吗?」
「对,刚刚这一带传出动静。我很在意就过来一看,结果……你看。」
我往布流指示的方向一看,只见铁丝网有一部分掀了起来。
[意思是说对方是从这里钻出去的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没有……」
不可能。铁丝网确实掀了一部分起来,但大小顶多只能让两只猫穿过去而已。这么小的问,就算是小孩子也很难钻过去吧。
「但是,对方的气息是在这里消失的,并没有到别的地方去。」
布流的表情很僵硬,看着铁丝网的眼神也比平常严厉。
是因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呢?这部分我实在不大清楚。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玻璃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碎掉?」
「我在更衣室里面捡到了这个。打破玻璃的大概就是这个。」
布流手心上摆着小钢珠。
「用这种东西打破那么厚的玻璃?」
「笨蛋,别小看小钢珠。」
布流的声音很严峻。
「小钢珠既小又重,而且很硬。用弹弓发射的话,轻易就能击碎玻璃。如果对方有意,连人都能打伤。」
「对方就是用那种东西攻击的吗?」
布流没回答。只是左右张望。没有可疑人影。
反而是要出席社团活动的同学聚集过来了。他们应该是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於是过来看看情况的。气氛渐渐骚动了起来。
这样不妙。布流似乎也察觉这点。
「我们先回去一趟,要确认平濑和未来的情况才行,其余的之后再调查。」
瞭解。待在这里也没意义。
我追在布流后面,回到体育馆。
我大叹一口气以后,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好累,已经不想再动了。因为一点成果也没有,导致精神也疲惫起来,一靠椅背,就再也动不了了。
照耀公园的阳光染成橘色。斜掛天空的太阳就要躲进西边的建筑物背后。树影愈拉愈长,呼啸而过的风很冷。
忙碌的一天终於要结束了。
那起事件后,校内沸沸扬扬。当时才刚放学,应该还有一大半学生留在学校。一时之间学生纷纷涌向体育馆出入口,引起骚动。
捲入事件的高科、布流、平濑和我接受老师的调查。毕竟我们是当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实说,我跟布流都认为可以告诉老师跟踪狂的事。事情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向大人求助是势在必行.毕竟这次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就算被老师问起有没有头绪,平濑只是一直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不管催促几次都一样,几乎都不讲话。
既然乎濑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不能插嘴.从结果来看,我们就像皋早就串通牙了一隘。
弄到四点乡以后,老师才放我们离开。
我跟布流送平濑和高科回家以后,再度回到学校,从外面调查四周。这是为了找出凶手的逃走路径。我们一一检视,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有没有漏洞。
我们晃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毫无斩获,只是徒增疲劳。
我坐在长椅上,精疲力竭。
「喂,碰到一点挫折就这样也太没用了喔。你刚才的气势上哪去了?」
眼前是一双白腿。
我抬头一看,布流由上而下望着我。
「不是说要调查对方是怎么逃跑的吗?」
「是没错,但我果然累了。都是因为在学校被盘问的关系。」
被老师追问有没有头绪的那段时间很难熬。一再重复的问话过程,除了痛苦还是痛苦。我不知道在脑中说了几次快点结束。
[今天真的有点难受。」
「真没用。你这样还算男生吗?」
「布流你自己还不是情绪低落。」
布流不久前还斗志昂扬,但自从暮色变浓以后,她的脚步就明显慢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一无所获的关系,导致精神萎靡了。
果不其然,布流吐了一口气以后,在我身旁坐下。
「总觉得很不顺利耶。」
声音也有点小。
「别说是抓到对方的狐狸尾巴了,就连动向都摸不清楚。我们总是处於被动的一方。」
「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一筹莫展,咸觉得到对方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不是我们有所误会大错特错,就是平濑还有事瞒着我们。」
「不然就是发生了某种超出我们想像的事情。」
我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但布流瞠大眼睛看着我。她花了妤长一段时间才回应我「是啊」。
什么嘛,害我吓了一跳。
布流就这样僵住不动,搞得我格外在意笼罩公园的寂静。周围别说是讲话声了,连脚步声也没有。就连之前在这带出没的混混,如今也不见踪影。
是因为秋天黄昏的关系导致人烟变少吗?还是公园本身拒人於外呢?
空气愈来愈来冷,萧瑟的气氛并没有消失。想要打破寂静需要相当大的力气。
「虽然平濑说她没有头绪,但是真的吗?她会不会已经掌握到什么线索了?我觉得她今天之所以不说,不单是因为不希望事情闹大而已。」
「老实说,老娘总觉得平濑收到恐吓信前后的态度似乎有改变……不过事情没有根据。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也许她并没有说谎,但有事瞒着我们。虽然我不太想怀疑别人,不过这次事关重大,或许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你难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耶。」
布流继续看着我,并没有转开视线。
「老娘吓到了。虽然一百次才有一次,不过你也是会吐出象牙来的嘛。」
「怎样啦。你这样讲,好像我总是讲蠢话一样。拜托你稍微信任我一点好吗!」
「总之,这部分先暂且不管……」
「什么暂臣不管,你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吗!我们都混在一起这么久了。」
「或许的确应该判断为另有隐情会比较好。也有可能是收到那封恐吓信以后有所发现。」
布流站了起来。
「明天问过平濑以后,就来开作战会议吧。开诚布公地谈过以后,应该也能确定今后该怎么做。」
「那么之前讲的那件事也取消啰,就是要引对方出来的那件事。」
「是该取消啦,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也不是办法。」
这时布流伸了一个懒腰.
「嗯~方针一决定,心情就爽快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也好。」
我也站起来,慢慢走了起来。
这时布流从背后叫住我。
「等一下,泉,在那里停下来。」
「干么?」
「别问那么多,停下来半蹲。」
我一头雾水地乖乖照做了。
「嘿!」
吆喝声响起的同时.背上变重了。有什么骑在我背上。一瞬问,有双手搂住我的脖子。
「别动啦,想书老娘摔下去吗’你要好好扶着。」
我仓皇把手伸到背后,扶着布流勾住我腰的脚。结果自然而然就变成我背着布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响起了声音。
「老娘今天已经累了,不想走。你就这样背老娘回学校。」
「去学校干么?今天不是要回去了?」
「运动服遗放在置物柜里面。老娘不想把沾了汗的衣服留在那里。」
「别开玩笑了,你自己走回去。」
「你很烦耶。你再啰嗦,我就跟未来讲昨天冲澡的事情喔!」
这种时候拿那件事威胁我吗?啊啊,真火大。
虽然火大,但一想到高科听到的表情我就无法违抗。我才不要听她嘮叨。
「那么,engage(启动)!」
「那是什么?」
「你没看过『星舰《startrek)』系列吗?这是常识喔,engage!」
布流右手一挥,全身体重都压在我身上。
於是我不得已只好开始蹒跚前进。
隔着制服,柔软的触厌在背上扩散开来。
甜甜的香味乘着风从背后飘过来。那跟男生的汗臭味截然不同.闽得我头部晕起来了。不想倒下的话就只能一直前进。
我挑了公园的小路走向学校。幸好学校就在公园旁边,顺利的话就能避开他人耳目进入校舍。
啊~真轻松~不用走就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真幸福,」
「我却被迫背着这么重的行李,相~当不幸。」
「爱在意小事的话,人生会很无趣喔。啊,有白头发。」
「好痛。」
「老娘帮你拔掉了,要心存厌激喔。」
鸡婆。
布流骑在我背上,打开话匣子。
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受同学之托忙碌奔波;考试前和高科、秋月一起抱佛脚;,为了看烟火而换上浴衣的布流不小心跌倒,膝盖以下整个湿透……话题要多少有多少,讲都讲不完。
每件事都教人怀念,感觉好像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话说明天世界史要小考吧。你准备了吗?」
「还没……话说,为什么我们学校一年级就要上世界史?」
「应该是为了因应大学考试吧?趁早把该教的课教完,二年级、三年级就来拚考试范围。」
「世界史这种东西根本就没用嘛.」
听了我的话后,布流意外严肃地回答。.
「笨蛋。历史知识足人活着最起码要知道的东西。人不记取历史教训,就会犯下相同的错误。来,说说看,秦朝的始皇帝是哪一年驾崩的?」
「这我哪知道。」
「这是考试范围喔!最好记清楚。」
我们继续闲聊下去。虽然我们认识才半年,不过像这样一聊就会发现:还真的发生过不少事情。
老实说这跟当初我梦想的生活差很多。我本来想活得更安静,如今却忙得连静下心来的时间都没有。
但内心某处确实觉得这样也不错。为什么呢?
「欸,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从后门进入校内后,我发问了。
「有件事我从之前就一直很在意。」
「干么,突然这么正经?」
「没有啦,就是我不懂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咦?」
「就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样自动自发去帮助别人。」
我平铺直叙地继续说下去。
「冷静想想,这不是很麻烦吗?顺利的话,别人是会厌谢自己没错,但也有很多时候不如意。有时候不是还会被骂吗?明明就麻烦得要死,却也不收钱,就只是帮助对方而已。与其这样,去唱卡拉ok或在家上网不是更开心吗,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自找麻烦。」
「明明自己也有插一脚,真亏你讲得出这种话来。」
「抱歉,可是……」
「唉,这种心情老娘懂。」
布流稍微放低音调,气氛也因此变得像在感性谈话一样。
「是很麻烦啊。」
「我并不是觉得讨厌喔。」
「这老娘知道。」
体重压在我背上。
「老娘会做这种事……该怎么说呢,对,就是想要多跟人来往,想跟人在一起。」
「那种事,照平常方式来也办得到吧?」
「的确,照平常方式讲话、照平常方式去玩,只有在学校碰面时闲扯淡,这样也不错。但是……该怎么说呢,只有这样的话,总觉得有点无聊。就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不会留下印象。一旦分开,就到此结束,什么也不剩。总觉的好像会变成这样。」
「我懂你想说的话。」
这点我也有同感。像这种突然变得要好的朋友很多。虽然碰面时处得还算愉快,但一日分开,就不太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这种事常常发生。关系一旦结束,记忆里什么都不留。
「所以老娘想要更深入一步。老娘希望自己会去思考:原来那家伙这样想、原来那个女生讨厌这种事。老娘想要跟别人深入交往、互相瞭解。所以……老娘才会这么做。」
「……」
「像这样到处插一脚,跟人就不会断绝来往吧?会在某处相连繫。老娘应该就是想要这种关系。」
「你真乐观。」
我从玄关进入校内。
但布流就是不下来。她似乎打算一直维持这样到最后。
太阳已经隐没了一半,学校也进入了黑暗所支配的世界。校内散发着寂寥的气氛。
布流花点了时间才同应我:
「会吗?老娘反而觉得相反。」
「咦,可是……」
「要是不主动去抓住,就会消失;要是不出手,就会被遗忘。就是因为这样想,才会焦急地去做。就出发点来说反而悲观吧?」
布流吐了一口气。甜美的空气拂过后颈,使我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柔软的身体始终紧贴着我的背。
「反而是认为『一直这样也没差、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还比较乐观吧,至少那种人是站在『未来不会比现在更差』的前提之上。要是觉得今后会变得更糟,哪悠哉得起来,应该会拚命挣扎才对。」
「今后会一直很平顺,就算情况变糟也会有人帮助自己——会这样想的人果然乐观。虽然这种人厌觉不太用脑就是了。」
这论调似足而非,但好像也没错。至少听起来像足对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世界或许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单纯。
我背着布流,爬上阶梯。
「喂,你也该下来自己走了。别人要是看到这个样子,天知道会说什么。」
「有什么关系?有人想说就随他去说好了。跟老娘没关系。」
「我说你啊,昨天我也想过.以一个女人来说,你实在太没防备了。拜托你再端庄一点好吗。」
「就说了没关系。」
布流搂着我脖子的手更用力了。我清楚感觉到她的大腿碰到我的腰.我头昏脑胀了起来。
「你还记得之前发了升学志愿调查表下来吗?」
「记、记得。」
「老娘在上面是这样写的:.希望一直维持这样,只要这个日常能够持续下去就好。」
「哪会变啊。日常一直都会是这样。」
「笨蛋。日常会因为一点点契机就改变。昨天以前的真实,往往到了今天就变成虚假。世界并没有那么坚固,所以必须要这样不断掛在嘴边才行。说:希望一直这样下去、想跟大家在一起。千万不可以忘记重要的事情喔!」
听到这种非常女孩子气的讲话方式,我当场动摇。再加上她身体紧贴着我。害我心慌意乱起来。
所以我不小心说溜嘴了。我直一的没有恶意。
「布、布流。」
「怎样啦?」
「你啊。」
「嗯。」
「胸部意外地小。」
随后,我眼冒金星。
「唔,好痛。」
我忍不住摸头,旁边的布流立刻横眉竖目地瞪我。
「笨蛋。别乱动。要是引入注意,不就完了吗!」
「可是,我的头还很痛……」
三天前被布流揍了后脑勺,到了今天还在痛,肿起来的包也还没全消,搞得我昨天真的想去医院了。
「你居然真的揍下去.就不能控制一下力道吗?」
「谁教你要在别人正经起来的时候说蠢话。可恶!说真心话的老娘就好像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