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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2 / 2)

“夫人她……她如何能有孕!”江耀庭几乎脱口而出,像是原本就知道似的。

兄妹二人闻言齐齐看向他,各怀心思。

却是谁也开不了口。

究竟会不会是那样一个耻辱的原因。

江耀庭厉声斥责青琐银烛二人:“说!是不是你们挑唆的夫人!”

二人齐齐打了个颤,忙跪地道不敢。

江怀璧只觉心中万分沉重,她让木槿木樨查的事情忽然就乱了套,心知田大夫定脱不了干系,还有杨氏,甚至于平郡王府都有极大嫌疑。可是就是脑子里乱的很,此时仅存的一丝理智都扑在了庄氏身上,竟不知从何想起。

江初霁忽然双手捂了耳朵,双眼紧闭,泪水横流,嗓子沙哑哽咽,“我不信,我不信!……母亲,母亲她早上还对我笑,说要看我及笄呢……我不信,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的脚下慌乱,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当,一路踉跄地跌出去,留下一室寂静。

江耀庭沉默片刻,说出的话缥缈无力,似在叹息:“青琐银烛二人拉下去严加看守,去吩咐何管家安排相关事宜。”

“怀璧,你跟我来。”

.

书房内,江耀庭沉默地看着一行落了尘的书籍,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本书线都已断裂,有些泛黄的线头露在外面,浸泡在一线阳光里,似乎本身也染了暖光。

江耀庭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书,拂去书上尘埃,熟稔翻到某一页。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若论柔情缱绻,当属此四句。我与你母亲当年的那桩风流韵事,庄江两家闹得人尽皆知。因为此事,我与你祖父闹翻,你母亲也因此受尽长辈指摘。又何曾想,当年一纸花笺寄去的,并非《孔雀东南飞》,而是一寸空白纸笺。”

江怀璧怔住。

江耀庭无奈冷笑,“你母亲出身高门大族,我当时再不济,也正读着圣贤书,受孔孟之礼,如何会这般不知礼数。大齐最重孝道,当时你外祖母逝去未满三年,我便是再不懂事也不能做出如此荒唐事。”

“父亲是说,当年一事另有隐情?”

“那两封信被人调包,传到我手里手里的是伪造你母亲字迹的一句‘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传到你母亲手里的是一句‘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即便是毫无头绪的两句,可我们却都识出其中深意。也怪我当初年轻气盛,的确有些冲动……但事后回想,我的每一次动怒似乎冥冥之中都被一条线牵着,再想去查时,过往都如烟云,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父亲将此事说与我听,可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江耀庭猛然将那本《孔雀东南飞》自中间撕开 ,线崩开的声音,纸撕裂的声音,还有尘埃碎散的泡影,漂浮在那一句“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上面。

蒲苇经春夏秋冬终会干枯,磐石历沧海桑田终会崩裂。

又有何事能长久?

“我知晓此事后,一直觉得是你母亲使的手段。她这些年私底下的手段我便是没有去查也略略能猜到。我想着,她出身大族,没有大多名门闺秀虚情假意的端淑贤惠,暗下里有些小性子该是寻常,只是却没想到苏氏一家……只是我们混迹官场的又何尝不是如此?斩草除根,人尽皆知的道理,留下把柄后患无穷。所以我看的开,我的心都不复当初了,又何必去约束她?你母亲素来顾全大局,她知道护她母家,也知道自己是江庄氏。”

“我所一直在意的,只是她这些年于世俗中周旋,在枯燥中多思,对我的心,究竟有没有变。她从最开始的明艳直率,到高坐上位的虚与委蛇,她一直端着笑,时间长的我都快要分辨不出她是在对谁笑了。”

“所以您对母亲有了疑心?”

“不,我从未怀疑过她。当初苏氏入府时正是我与你母亲关系不大好,那个时候你母亲不喜你,我与她吵过几次,两个人冷了一段时日。也是那个时候苏氏就贴过来了,她胆子小也就只敢伺候笔墨一类。我便存了试探你母亲的意思,便让她进了书房。大概过了半个月,院里便传出苏氏病逝的消息。可是我派何管家去苏家时已经没人了,我当时生怒,却看见了蹒跚学步的你。我想,无论如何不能教你看着父母不睦,便忍了下来。”

“所以父亲还是将苏家一家人好生安葬,以为便如此一了百了,”江怀璧目光有些虚晃,“可父亲,那苏氏长兄是云州人。”

“他当时其实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因体弱便暂时留在了云州由一位远房亲戚照看。他们一家惨死当日那位亲戚刚好入京,看到血淋淋的那一幕连忙逃离京城。由于一路匆忙,那婴儿不慎磕撞了头部,导致智力有所欠缺。所幸,他还活着。”

是幸,还是不幸?

江耀庭一时间愣住。

第19章 长宁

“父亲放心,我既能查出来,必然是已做好万全之策。只是……您与母亲之间,是不是另有隐情?”

否则他怎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我知道她心性素来要强,却不忍看她过于劳累,她的身子自生完阿霁后便虚弱很多。大夫说须长期调养,我问过大夫说若加入一些寒凉之物效果会更好些,只是以你母亲当时的身体又加上服药,只怕以后很难有孕。你母亲又是长期服用,连大夫都说……没有可能了。”

连江怀璧都震惊了。庄氏渴望有个男孩他们都心知肚明,而江耀庭居然早早就从根源断了她的念头。江耀庭该没有对她说过,所以在国丧期也那般放心。

“我只查到母亲从外面请了大夫,还没来得及仔细深查,那大夫便已中毒身亡,”江怀璧看着江耀庭的脸色有些沉,顿了顿继续道,“母亲当时还服着那大夫的药,应该不是母亲做的。我查过那大夫,与平郡王府有些瓜葛。以方夫人的作态来看,此事与平郡王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是否还与远在慈安寺的净尘师太,先帝时期的杨昭仪有关。虽说她远离世俗,但到底当年是有过野心的。”

江耀庭点点头,“这里面的盘根错节牵扯甚广,你查的时候须万分小心。”

“儿子知道怎么办。只是如今母亲……也只能以病重为由将丧亡之事公之于众了。”

“尽管你母亲出面不多,但今日来客众多,尤其是杨氏,我怕她在京中滥散谣言,若拿到朝堂上去说,便麻烦了。”

“此事父亲不必忧心,交给我便是,”江怀璧顿了顿,“……外祖母病体一直未愈,怕是听到了这消息会撑不住。淑表妹的事情将国公府搅成了一潭浑水,如今又出此事。老人俱在,倒是晚辈先行,只怕是都不好受。”

江耀庭眼中划过悲痛,“皆是为人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焉能不伤。”

天下父母心啊。

江怀璧只觉得心中异常沉重。

房中霎时静下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为那个薄命的母亲默哀。

为了活着的夫君和女儿,为了家族利益,舍弃她腹中孩儿甚至自己的性命,她甘之如饴。

“怀璧,你母亲为阿霁取的字,是清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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