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河面,之前那块木头已经飘到几十米外,隐约中,我看到一个小个的东西从上头跳进了河里,指不定真的是爷爷所说的狐狸。
回到村里,牛绢又开始唠叨个不停,爷爷和我压根就不理睬她,只当是有一只野狗在乱叫。
她吵闹了一阵,似乎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嚷嚷着让那恶鬼去找她,千万别客气,她一定好酒好菜招待。
我是真的对她服气,虽然说不知者无畏,但她这也太大的胆了。
不等夜晚到来,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爷爷和往常一样与村里的老头在屋前闲谈,我捏着妮儿送我的手链坐在门槛上,心里胡乱想着一些事儿。
突然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言语,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也伸着头望,声音似乎是从牛家传来的。
“怎么回事,牛家那个铁娘子扛不住了?”一个老头半开玩笑地说。
其他几人都笑了,唯有爷爷没有笑,眼睛盯着牛家那边。
也就五六个呼吸的功夫,牛绢仓皇跑了过来,满脸惊恐地喊:“二爷啊,我的亲二爷喂!”
她身高至少一米七,身体壮硕,此时奔跑过来,可谓波涛汹涌,几个老人互相使眼色,妥妥的老色胚子。
“你瞎吵吵什么,见鬼了?”爷爷站起身来,沉声问。
牛绢啪嗒一下就跪在了爷爷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喊:“二爷,我错了,您老是真的为了我好,是我错怪您了!”
爷爷连忙让她起来,说自己还没去呢,受不起跪。
她听爷爷说出这话,只得起身,不过眼眶打转的眼泪,此刻也是忍不住了,哗啦留了出来。
好一番言语,我们才知道,她不是见鬼,而是做噩梦了。
最古怪的是,噩梦里吓她的不是柳姐,是她爹和祖父。
牛绢哭丧着脸,一句一顿道:“他们在梦里教训我,说我不便事理,让我醒了给您老赔礼道歉。”
看她脸上的表情,我能够猜到她梦里梦见的东西肯定很吓人,否则不会让她一个铁娘子低头认错。
村民们都觉得稀奇,一人一句问着牛绢是怎么回事,她哎呀一声,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但不知道用什么话说出来才能让别人明白,最终在地上连跺几脚。
“绢啊,你这怎么做个梦就哑巴了,你爹抽你耳刮子了?”一村民笑着问,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牛绢气急败坏,指着这人鼻子就骂:“你说些什么呢,信不信我爹晚上去找你!”
那村民连忙闭了嘴,不再多言。
爷爷压了压手,让她进屋里说话,似乎有些疑惑,直到坐在桌前,眉头都紧皱着。
“仲谋,你去拿一个锦囊来给她。”爷爷朝我低声喊了一句。
我点头,去到里屋,从神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囊。这东西是爷爷平日里准备的附身符,里面装了符纸和香灰等物件。
将附身符递给牛绢,她双手接住,连连朝爷爷感谢,嘴里那个“二爷”,喊得比亲闺女还亲切。
牛绢离开后,爷爷摇头,低声说:“这给牛绢托梦的人,肯定不是她爹,他们就算还没走,也一定对我恨之入骨,不会说让她来感谢我的话。”
“您老是说……柳姐在吓她?”我沉声问。
爷爷眯起眼,叹息一句:“应该就是了,柳姐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要开始动手了。”
……
天暗了下来,牛绢和牛花儿到了我家里,老老实实坐在长凳上,各自抱着一个枕头,墙边则靠着凉席。
爷爷有些好笑,看着她们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到咱这里避难呢?”
牛花儿埋下头,不敢说话,牛绢脸上也满是不好意思的表情。
好一会儿,牛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递向爷爷。
“借宿费,二爷您先接着。”她挤出笑容:“等原儿回来了,我再让他多给点。”
听到这话,我心中有些动容,想着她俩都是女人,种地打鱼都不会,牛大哥死后,都是牛绢隔三差五走几十里地,去镇上打零工赚的一些小钱凑合过日子。
不曾想爷爷却是十分老辣,低声说:“别当我不知道,牛原这些年当学徒不可能没攒下钱来,他走之前肯定留了一些给你们。”
牛绢脸色一变,咬了咬牙,正要把手往怀里摸。
爷爷摆手,让她别慌,现在还没到她出钱买命的功夫,安心去我房间里休息。
牛绢有些不敢相信,爷爷不容她多言,催她和牛花儿到我房间里去。
随后我和爷爷一起在客厅打了地铺,因为天气不冷,草席铺在地上,在周围撒一圈雄黄粉避免蛇虫爬上来就完事了。
外头闲聊的村民们已经早早散去,虽然没几个人脸上带着愁容,但有恶鬼要来作祟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他们想必回家也要提防。
到了关门闭户的时间,我站在门前,心中对爷爷的安排有些不安。
“真的不关门吗?”我侧眼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爷爷。
他摇了摇头,沉声说:“该来的总会来,逃是没用的。”
我端一个小板凳,就坐在门前,将爷爷给我的白烛点燃。
晚风习习,烛火摇曳,对面村民家门口的大树沙沙作响,突然一个倒挂着的人脸出现在我视线中。
只见这人脸尖嘴猴腮,正是之前给牛家人办过事的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