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说,苏某这条命还给殿下,并不算冤枉。”
说这话时,苏喻已经与我一同滚到了沙地上,我与他皆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他双手死死握着我的左腕,刀尖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寸之隔。
从未见过他这样有求生欲,我被气笑了,道:“苏先生不必说‘但是’了,若有话未说尽,不妨托梦来说。”
苏喻微仰着头喘气,细长的颈子露在刀锋之下,就这样他仍要说话:“还记得那日你路过苏府门口,刚巧见到我要进宫么?那日我是进宫去面圣的。”
他一个侧滚,我一刀刺空,插在沙中。
苏喻一届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只是我废了右手,之前又是病又是伤,总没有个好利索的时候,气力早已大不如前,才让他从我手中逃得一时。
我半跪着慢慢从地上拔出匕首,冷眼侧目看他,见他已经爬起来退了几步,他满身狼狈,面色却不似一个被追杀之人,他对我道:“陛下本已不想在等,他本想在那日传你进宫后,就将你软禁,纵然史书上他会被记上一笔无故囚禁亲王的骂名,他也不想让你真的走上不归路,他想要为留你一个清白名声。”
我提着匕首不语,我向他走一步,他便退一步。
月色笼罩在他身上,竟然让他这个人朦胧了许多。
“是我,是我对陛下说,不可师出无名!你若不反我们如何肃清你在朝中军中的势力。也是我对陛下说,我有一计足以让你按耐不住,近日起兵。”苏喻边退边道:“裴山行为你去送鸽筒那日,君兰便来找过我,是我让他杀死信鸽。故而那日,陛下本就知道信鸽是死的,但是他不能原谅你竟然真的置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不顾,做出引兵入关之举。”
我停住了,两指夹着匕首刀尖,慢慢竖起匕首,平淡道:“先生好计,好局,我夸完了。苏先生,你大概不知道,我投壶的准头一向不错。”
苏喻惨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殿下很多事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殿下的右手射得很准,不知左手如何。亏得今日有幸得见了。”
我不欲多言,扬起匕首,苏喻闭上双眼,平静道:“你方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殿下,你要知道爱定会生妒,我曾经以为君兰与你有肌肤之亲,可是即便如此我都未曾妒过他,这也是我自以为并非对你有意的原因,然而直到……直到那日朝仙门前,我看到玉和为你抚平额发。”他长发散乱,眉眼间仿佛流露出几分脆弱,喃喃道:“身在山外设局,心却迷途在局中了。那一刻我生了妒,但即便知道了,也为时已晚,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这次我向他走去,他却原地不动,道:“我的话说完了,殿下可以动手了,不过……多谢你骗我,来生什么的……”
我愣了不过片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极快的马蹄之声。
听那杂乱程度,来的竟非一两人。
我一脚踢灭篝火,但是为时已晚,那群马蹄声已然向我而来。
是清涵阿宁还是苏喻的人?
不管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