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游得是比我快了些,我又念着谢时洵,时不时便要探出水面看他一眼,自是一条也没有抓到。
有一次我回首望向岸边的谢时洵时,见他也望着我微微笑了起来。
那时间,海风清爽,远处有不知名的海鸟鸣叫着,一派海阔天高的壮然景色,我仿佛被那道含笑的目光所牵引着,心道:我这一生所求,也就是如此了。
故而就算为这冒失的抓鱼一事偶然风寒,也不妨碍我继续欢喜不已。
我一连喝了几日药,待到痊愈,船已抵达了婆利。
阿宁将我们各处都细细安置打点妥当了,谢时洵便打发他回去照管生意,阿宁拖了几日,终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便在一日乘上返程的商船含泪离去了。
如此,最后一个故土的熟人也走了。
事实上,从京都府行到东津府码头,这一路走,一路散。
绿雪本是斩钉截铁誓要随我们一同出海的,但是我念着她尚有父兄在世,不忍他们骨肉分离,而且绿雪又未出阁,只怕到了婆利这种言语不通之地,也难寻到如意郎君,于是我好言相劝了一番,甚是废墨,足足写了八页纸。
绿雪初时不依,大哭道:“殿下,我不在你身边,还有哪个知冷知热的来照顾你?你如今又不能说话,到时候下人愚笨偷懒你都指使不动,可怎么好?”
我正色写道:“听说婆利女子也是很温柔知意的……”
见她作势要打我,我忙一把将她的拳头收入掌中,认真提笔相劝道:“绿雪,你已经跟了我十多年,何时为自己活过?如今你也大了,哪有还跟在我身边的道理,留下吧,我托苏喻给你做个媒,去寻个俊俏的小郎君踏踏实实过日子,岂不更好?”
如此这般劝了又劝,还找来她的父兄大嫂一起劝,终是劝得绿雪不情不愿的应了,她一应了,我立马跳上马车,催着车夫赶紧跑,生怕她等下反悔。
十多年的朝夕相伴,我如何能不知她的性子,果然她见状立时就反悔了,不依不饶地追在马车后跑了一阵儿,直到踉跄地跌进驿道尘沙里。
我放下车帘,过了一阵儿才渐渐敛去了嬉笑神情,猛地扑进车厢中那人怀中,无声地掉起泪来。
微凉的指尖划在我的面上,我顺着力道仰头望他,他轻轻凑过来,吻去我的泪痕,用耳语一般的气声道:“明明你也为分离所苦,偏又要摆出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给谁看?”
我一边思索,一边躺在他怀中,拽着他的广袖蒙在面上,心道:换做以往也不至于,只是如今在太子哥哥身边,我总是要忍不住委屈的。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在他身边,我好像变得格外脆弱,却也……极为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