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这几句话,算是世间常见的话,老苏笑了:“说的也是,江兄弟,原本我以为,夏大爷能劝的你回家,不再趟这趟浑水,再后来呢,我以为,你也实现不了夏大爷的这个题目,谁知道你竟然运气那么好,竟然完成了这个题目。所以这会儿啊,我也不晓得要怎么劝你。行会那趟浑水,难啊!”
行会一边依靠官家,一边面对商户,既可以挟官家来号令商户,也可以代表商户和官家谈条件,左右逢源,好不快活。自然这个左右逢源呢,也有人看不过去,想要越过行会的,竹叶这样的牙行,也不是只有一家,而那些外商能进广州城的,也多是想绕开行会,前来和商户交易。
所以行会做不好,就成了左右之绌,被官家和商户齐声责骂。翠柳在广州这些日子,也晓得了其中一些窍门,笑着道:“苏大叔是怕我引火烧身?”
“江兄弟如此聪慧,怎会引火烧身,只是,只是……”老苏欲言又止,翠柳故意:“那苏大叔就是不放心夏大爷!”
“不是,不是!”老苏终于说出实话:“是这样的,江兄弟,我对竹叶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我看你也是个聪慧人,最要紧的是,你是个讲理的人,所以我原本把这个商路告诉你,是想让你能在今后,照顾竹叶一二。谁知道偏生又遇到了夏大爷,这也是,各人的运气。”
原来如此?难怪夏天青说,在这里说话做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老苏如此,夏天青也如此。那么,夏天青和老苏,今后很有可能会从合作,转为敌对?想着翠柳就问出来:“苏大叔,您和夏大爷,是不是以后就很难合作了。”
老苏没想到翠柳竟然猜到了,长长地叹气后才说:“行会之中的事情,错综复杂,有些事情,夏大爷未必能做得到,而我想的,和竹叶想的,也差不多。”
明白了!翠柳意识到,自己又面临选择,只是这一次的选择,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于是翠柳笑着道:“苏大叔,你和夏大爷好不容易合作,对对方的品性都有了解,为什么现在要不合作,转而对抗?虽说商人在外,利字当先,可有个好的合作伙伴,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江兄弟,你是不知道行会之中的错综复杂,我和夏大爷,都心知肚明,陈家的势力,彻底从行会里面清除掉之后,那就是我和夏大爷之间的事情了。”合作伙伴终将转为对立,夏天青想要的,也是入主行会,老苏如此,竹叶如此。
“如果……”翠柳这两个字刚出口就被老苏打断:“江兄弟,你是不清楚其中有多少利益,才会这样说,等你知道了,你就晓得,你说服不了任何一个人。”
翠柳沉默了,老苏就站起身往外走:“罢了,罢了,江兄弟,以后好自为之。”
翠柳对老苏躬身行礼,看着老苏离去,翠柳心中沉甸甸的,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利益,那其中的利益足以让人丢弃一切,丢掉信誉,丢掉别的吗?翠柳又想起了自己因何来此,手不由握紧,但这些本是不应该的啊,做生意,是要讲诚信的,而不是这样横行霸道,到了后来,不是你出头,就是我报仇,长此以往,那不是内耗吗?
翠柳心事重重,尽管小森端来了晚饭,翠柳也没什么心绪,只吃了几口就让小森把晚饭端下去,借口自己已经很累就躺下了。客栈的夜里很安静,翠柳躺在床上睡不着,只是看着帐子上的花纹。老苏是知道当初吴家因为什么和陈家翻脸,同样夏天青也知道,而竹叶,想必更为清楚,而他们三人,本应携手共同对抗行会中剩下的陈家的势力,为什么现在要做出一副,互不相让的样子?这不对啊!
这一晚,翠柳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等到天亮时候,小森端进来洗脸水,见翠柳满眼血丝,吓了一跳,小森刚想问什么,翠柳已经摆手:“不用问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晓得,先过去夏大爷那边。”
小森不敢多说什么,陪着翠柳过去,夏天青正好在吃早饭,看见翠柳进来就笑了:“来,过来坐下,这里的蟹黄烧麦虽说不如你们江南做的好,但也还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