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见儿子这园子修成,又见儿子大摆酒席,以为儿子这就能罢手。谁知夏举人又养了戏班子,还请了清客,每日只在园子里面喝酒看戏,和清客们说笑。夏老爷倒想赶清客们走,夏举人却说了,别的商户人家,花再多钱,清客都不肯来的,这些清客,是来光耀门楣的,不是什么花钱的勾当。
于是家里的日常开销,也从一年一万两,直直涨到了两万两。夏天青那年回家,还没坐下,夏举人就问自己弟弟要账本,瞧瞧今年要有多少银子进项,一边嫌弃夏天青在外面,应酬的费用多了,他连养戏班子的钱都不够。夏天青就说了句,既然养了家班,那逢年过节,有人要唱堂会,家班就可以出去伺候做戏,也能赚些银子回来。
就被夏举人甩了账本,左一个铜臭,右一个只认得钱,亲大哥想要花些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每年在外的应酬费用,也有五六千两,谁晓得你是去应酬了还是把银子,,送到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夏天青没想到亲大哥会这样污蔑,还在想怎么回,后宅夏太太就哭着出来,一出来就跪在夏天青面前,说都是自己不好,没本事,养不了好儿子,让夏天青把自己打死,好扶正夏天青的娘。
这嫡母给自己跪下,夏天青吓得当即也给夏太太跪下,连连磕头陪不是,说是自己的错。夏太太闹了个天翻地覆,后宅夏天青的娘和夏天青的妻子听到了,也出来跪在夏太太跟前,赔了无数的小心,夏太太才肯起来,起来时候还指桑骂槐,骂了夏天青的娘一顿,说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生出好儿子。
夏老爷那天是出外做客去了,等回来听说了这件事,要去问夏太太,又被夏太太闹了一场。这样两番三次,还有谁敢去让夏举人赚钱,于是夏天青也只能苦笑一声,继续在外做生意,而就在这年过了后三个月,夏天青接到消息,说妻子突然去世。夏天青的妻子这年也不大,也就二十出头,身子健旺,怎会突然去世。夏天青赶回家奔丧,却见家里冷冷清清,也不似死了个主母的样子,问起来才晓得夏太太说年轻媳妇没了,妨她这个婆婆,早早让人送到庙里,灵堂这些都设在那里。
夏天青赶到庙里,又被岳父岳母抓住,责骂他夏家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一个好好的媳妇,竟然就送到庙里,知道的是说是怕妨了长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没名分的妾死了。夏天青百口莫辩,又见自己的娘凄凄凉凉,于是拿出银子,请了慎重,守在庙里做了四十九天的法事,等下葬那天,夏家族内只来了几个人,说是夏太太和夏举人说了,谁要来送葬,就不是夏家的人。
夏天青真是一腔悲愤不晓得跟谁说,夏老爷又在那唉声叹气,夏天青的娘见状,索性就在庙里住着,说这里清净。夏天青此后每年回家,也只有交账一件事,而夏举人自从那次之后,只要应酬银子超过了五千两,就要刨根问底,恨不得夏天青一两应酬银子都没有。
夏天青此时想起家中的那些事情,不由苦笑:“罢了,这也是江大爷答应的,况且,他们出了那么大的力,酬劳少了也不好。”
伙计应是,又小声地问:“那江大爷,以后在我们这里,算是什么?”
自然不能是伙计,伙计是小森,说是掌柜,不不,翠柳又没有在夏天青这里拿银子,于是夏天青想了想,笑了:“学徒。”
学徒两个字一出口,伙计都愣住了,学徒是什么,那是每日要伺候伙计们的,也没有银子拿。夏天青见伙计愣住,含笑道:“自然,他这个学徒,不是一般的学徒。”
“我懂,我懂!”伙计连连点头:“以后啊,江大爷就是这店里的……”
店里的什么?伙计也想不出来,夏天青摆手:“那你慢慢想吧,横竖,他做事,能做我一半的主。”木恩也能做夏天青一半的主,但木恩那是什么身份,那是跟着夏天青几十年的人了,江翠能,这才几天啊?再说了,若是木恩能做一半的主,江翠能也能做一半的主,那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做夏天青所有的主了。这意味着什么?伙计很想问问夏天青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但又不敢问,只能应是。
夏天青背着手看着远方,但愿这些能早点结束,自己能真正的,自己做主。
翠柳顺着街道一直走,慢慢地,这条街道走完,再拐过一个小巷,就到了珠江。这江据说是从云南那边流下来的,听说那些地方,瘴气满地,山高林密,土人们也不通教化,还骑大象,养孔雀,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翠柳站在江边,想着这条江的上游,真的是这样的地方吗?真的瘴气满地,真的山高林密?
真的大象满地,孔雀到处飞,还听说那些土司,也和别的地方的土司不一样。
“救命啊,救命啊!”翠柳还在想,就有个少女往翠柳这边跑来,还故意撞到了翠柳身上,翠柳伸手扶了她一把,四目对视,翠柳不由笑了:“姑娘,你下次要寻人救命,能不能不要再寻我?”
这少女原来就是上回翠柳见到的那个少女,听到翠柳这样说,少女的大眼睛转了转,接着笑了:“原来是你啊,这位爷,我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