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青明明知道陈老爷来意不善,听到这说话就要闪避,但还是闪避的晚了些,一盆黑狗血已经泼往他身上,他身子脏污了一半,脸上也多了几点血迹。广府风俗,狗血最能除妖辟邪,特别是黑狗血,一盆泼下去,什么妖魔都要现行。
陈老爷这个举动,是把夏天青当做妖邪看待,这已经是很愤恨了。夏天青被泼了这盆黑狗血,陈老爷的愤怒也少了一半,手中拎着那个空盆就对夏天青道:“夏天青,你还不快快现形?”
“陈伯伯……”夏天青啼笑皆非,而翠柳也从货栈里面走出,见这地上一塌糊涂,在看夏天青身上脸上,翠柳哎呀了一声,就对伙计道:“赶紧拿东西来把这里打扫了。”伙计急忙去取东西,翠柳又对陈老爷道:“这位是陈老爷吧,您对夏大爷有气,您是叔伯辈,要教训着,我们也是该听的,可是这山野村夫相信的东西,您拿来做这个,岂不是害了条命不说,还,还,还惹众人笑话?”
陈老爷一见翠柳的打扮就晓得她是谁了,冷笑道:“你就是那个江翠能?我听说你这些日子,在这广府一带,出尽了风头。我瞧啊,你也要有盆黑狗血,免得让人不知道,你不是人。”
“陈伯伯,您要有气,就和我洒,和什么无辜的人撒气呢?”夏天青把外袍脱了,接过伙计递来的手巾,擦着头发对陈老爷说,陈老爷这会儿又生气了:“好,好,你们两个,竟然是合着伙的欺负我!”
“陈老爷,谁说我们欺负您了,我们不是都说了,您要有气,就教训,何必用这种手段,传出去那不是惹人笑话吗?”翠柳急忙阻止陈老爷的第二盆黑狗血,又对堵在门口的众客商道:“诸位还请往里面去,这里就留给夏大爷和陈老爷,好好地说说话。”
“夏天青,我来寻你的,怎么这里,全是这个外人说话?”陈老爷气呼呼地又是一句,夏天青也笑了:“是,是,陈伯伯,您要教训我,我站在这听,只是翠能却说这件事没有关联,您就不用去教训他!”
陈老爷伸手就要打夏天青:“你这会儿在这装什么好人?你要真是好人,为何要羞辱我,一万两银子送到我家里来,你这是显摆你银子多呢,还是嘲讽我这会儿,连一万两银子都没办法拒绝?”
果真是那万两银子的事情,翠柳还想再听,夏天青已经用目示意翠柳赶紧进去,翠柳闻见那狗血的腥味,难免有些发呕,既然如此,也就先进去。进到货栈里面,货栈里面全是人,却没有一个人在那看货物,而是都凑在门边仔细听着。
既然大家都如此,那翠柳也就不装了,翠柳看了看,就站在窗边,仔细地听着。
这会儿陈老爷见众人都进去了,想起苏老爷说过的,夏天青是要借自己来成就他的名声,陈老爷冷笑道:“夏天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伯伯,你也知道,我是生意人,我从来想的都是,好好地做生意,在行会里面,说话有更多人听。陈伯伯,您让我去无缘无故地害别人,我做不到!”夏天青的话让陈老爷的青筋都凸起来:“放屁,我那是叫你去害别人吗?我那是,那是……”陈老爷的话没说完,就看见站在一边的老苏,陈老爷愤恨地指着老苏:“好,好,你和夏天青早就认识,你们甚至还故意吵架,就为了让我掉入你们的圈套,吴真,你爹爹当初给你起这个名字,没有起错。”
吴真,这是老苏的本名,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老苏一步步地走到陈老爷面前,声音低沉:“我现在叫苏真,苏,是我母亲的姓,真,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父精母血,无时无刻不在怀念。陈伯伯,当年你设计陷害我的父亲,又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做的是对的吗?”
老苏的质问让陈老爷渐渐有些站不稳了,他只是喘着粗气:“我做的,就是对的,就是对的,成王败寇!”
“是,成王败寇,那你现在败了,为什么还不接受你已经败了的结果,为什么,你还不甘心?”老苏的声音很平静,陈老爷瞪目结舌,谁会甘心呢?谁赢了不是觉得都是自己的能力,天理运气都在自己这边,输了呢,那就是运气不好,那都是别人陷害。
陈老爷的气越喘越粗,夏天青已经道:“陈伯伯,送去一万两银子,并不是我想要买名声,也不是,我羞辱你,而是想告诉你,冤冤相报,永远没有尽头。陈伯伯,您可以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他们不能不晓得这个道理。我放你们一马,也不是说,我这个人有多么大慈大悲,而是因为,都是做生意,我只想太太平平的,安安稳稳地做生意,那些手段,陈伯伯,您可以使,但我,不屑于那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