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犹如钉在柱子上没法反驳的纪葎下巴一抬,某种深意突现,直接道:“你今天是为了秦丛礼假公济私,偷挪公款被公司处理的事情过来的吧?”
纪葎的话一出,本来讨论的正欢快的大妈们瞬间都收了声,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等待纪葎的下一句。
纪葎也不负众望把答案说了出来,“秦丛礼进入公司八年,累计偷挪公款超十万,我特意请了专人,还在加班算这笔数,你是想等到他们算出来把确切数据甩在你们脸上,才肯罢休?”
秦明德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的眼皮陡然怔住,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儿子,超十万?这是什么数字,他儿子怎么隐瞒下来了,那这笔钱哪里去了?
秦丛礼脸上浮现慌乱的神色,当下也顾不得害怕了,只想的不能让纪葎把罪名坐实,着急且不自在道:“没有的事,你怎么信口胡诌?”
秦丛礼脸上的表情,自动被群众过滤为了愤怒,又转头看向纪葎,窸窸窣窣道:“怎么这小伙子没来前秦丛礼都好好地在公司待着,一来就说偷挪公款了,不会是想除掉眼中钉吧?”
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拐杖刻意敲在地面后发出的巨大声响,和秦明德那有气无力的模样截然不同,他连忙转过身,入目便是秦老爷子,脸上立马浮现出欣喜的神色,“大伯。”
其实早先让秦明德一个人进去找秦老爷子说说好话,秦丛礼是不敢在他面前出现的。
但是相较起纪葎,秦老爷子就像他的一根救命稻草,忍不住抓紧,“大伯,您终于出来了,侄子今天有事跟您说,您快把门开开,咱屋里坐。”
随后,秦丛礼脸上扬着的笑在秦老爷子的言语下一点点凝固住,旁边有幸观赏到这一幕的人,早就把纪葎推秦明德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本来以为秦老爷子出来,这事或许会出现反转,看他是偏占谁的位置,谁料这人一出来,便是赞许了纪葎的话,“纪葎说得不错,秦丛礼偷挪公款,证据确凿。”
“丛礼啊,大伯对你真是失望透了。”
吃瓜群众们都震惊了,连秦老爷子都这么说,那这事**不离十了。
反应过来后,秦丛礼连忙走前两步,靠着门道:“大伯,您听我解释,这不是...”
秦老爷子却一甩手,表情明显是累极了,“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狡辩,老头子自然是有十成十的证据,才敢笃定。”
他长叹了口气,脸上亦带着解脱,“也罢,从今儿起,咱们便当两家人吧。”
秦老爷子这意思,是准备和秦二分家,不再让蚂蟥扒着吸血了,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将倚靠他血生存的蚂蟥直接甩到大街上,让他离开舒适圈,在烈日底下暴晒,在滚烫的砖头上耗尽生命最后一分力。
这事是秦明德绝对不能容忍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秦明德手上青筋暴发,脸上的线条全部绷紧,不再是从前虚弱无力的模样,怒火将他的眼睛染红,怨恨支撑着让他挺直了腰背,这大概是他这些年来最有存在感的一次。
所有人都在等,等秦明德发飙,等兄弟反目,等一场戏看。
心里都默认是这个念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期待。
拐杖重击在地面上,那声响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提着一口气,眼睛睁得溜圆,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纪榕拉着秦招的手屁颠颠跑了出来,躲在秦老爷子身后不远的树边,凑近了些。
这秦明德究竟要干什么?
下一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明德抬起手,狠狠地朝着秦丛礼的脸扇了一巴掌,口中含着怒骂,“不孝子,还不快给你大伯磕头认错。”
那巴掌似乎用尽了秦明德所有的力气,打得他身子都摇晃了几下,精气神陡然消散,人们看到的,是迟暮的老人。
一时间,看戏的人脸上都露出愧疚的神色。
其实这秦明德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嘛,虽然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也没做通敌卖国的坏事呀,人家是懒惰,但家里有钱呀,这秦丛礼做的事,他指不定还不知晓呢。
这么一看,二话不说就要闹分家的秦老爷子就做得有些过了。
谁不知道秦家有钱呢?那么些钱在秦老爷子面前又算什么?不过是挠痒痒似的,何必这么绝。
秦丛礼捂着脸庞,被亲爹突如其来的强势唬得一愣一愣地,短促的慌神后,他瞬间领悟到秦明德的目的,膝盖一软,瞬间扑倒在大门前,一下一下磕着头,即便是皮肉摩擦石子带来的痛感也不能使他停下。
“大伯,侄儿错了,我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求大伯网开一面,咱们秦家就剩您和我爹这么多年的情谊,断不了啊——”
再抬起头来,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群众们大多只看过秦丛礼儒雅温和的性情,谁见过他这般模样,瞬间心软到不行。
纪榕躲在树后看得那叫一个震惊,表情夸张,眼神抽搐,她甚至想站出来感慨一句:人生处处靠演技。
即便是看过两人真实虚伪的模样,她也忍不住内心动容。
这两人说起来是在忏悔,实际上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明明说的是偷挪公款的事情,他们却只字不提处理结果,是补上还是怎样...
遥遥一望站在两人身后的纪葎,敏锐地察觉到爸爸身上那股子阴冷的气息浓郁,纪榕的目光里充满了戏谑。
有爸爸在,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还能怎么作,真当全世界是他们的舞台了?
纪榕在全心全意地观察着状况,被纪榕拉着手的秦招却对着纪榕的笑愣了神,说起来,今儿这事和秦招最有关系了,但他却毫不在乎,说明白点,是置之事外。
再看秦老爷子,即便是人家做到这种地步,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变化。
天底下姓秦的人家不少,但能做到秦老爷子这样的却独此一家,秦明德一旦脱离这个家,他也将泯然众人。
秦明德眼睁睁看着儿子磕头到流血,贴紧了门,也依旧不能从秦铮脸上看出一丝动容,他知道结果了。
秦明德退后一步,指着秦丛礼,当机立断道:“老哥,咱们血脉至亲,弟弟一直尊敬你,今天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把他逐出家门罢!”
他微闭了眼睛,再眨开眼时目光透露着坚定。
是什么样的情谊,让他即便不认儿子也要跟着秦铮呢?和所有人以为的截然不同,秦明德掩下复杂的心思,眼神真切地望着秦铮。
旁边的大妈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渲染出来的泪珠看,“秦老爷子,你就把话收回去吧!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没得让我们这些街坊都看了笑话不是?”
她说完话,得到了很多点头附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