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待你很好。”
“有,你会问我痛吗,你在乎我的安全,叫我不要一个劲儿冲锋陷阵。这四年里,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开打时,我都会想起你的话,是你的话让我别躁进,让我在危难中全身而退。你在乎我的感觉,你知道我苦、给我做蛋糕,那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滋味。”
“你要吃蛋糕,点心铺子里有得卖。”
避重就轻的女人,重点分明是前面那些句子,她非要把蛋糕提出来当重点。
“这四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不会娶妻,我要找到你、看着你,如果你过得好,我就安静待着,如果你不幸,我就挺身拯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拯救银河系,但我会拼命往上爬、不断建功立业,我只有一个目的,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有足够能力维护你。”
“可……我、我……我已经把你忘记了。”她频频后退,言不由衷。
“没关系,再想起来就好。”
“我再不是可以安分于后院的女人。”
“我从来没要求过你安分于后院。”
“别欺骗自己,你的母亲无法接纳我。”
“是你骗我。”他突如其来道。
“什么?”她有听错吗?他说……
“你告诉我,母亲能为孩子牺牲一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母爱,母亲宁愿自己痛也不愿意让孩子痛,你敢保证,母亲再生气,最后都会为我妥协。可是……”他指指心口。“我这里,整整痛了四年。”
“我、我……”她呐呐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对不起我!”他又指控。
“我对不起……你?”她做了什么坏事情,为什么这会儿想都想不起来?
“你说不会让我孤军奋斗,可你却临阵脱逃,丢下我一个人面对困境,你说你有铁杵磨成绣花针的力气和耐性,可你连磨石都还没有拿出来就放弃。”
明白了,他是讨债来了?垂下头,她无力道:“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一点都不想改”
“改变是上进的动力。”
“我现在不那么想上进了。”
“好,没有关系,上进的事交给我去做,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
他怎么能这么会说话……
“是谁说你不擅长言词的?”作者欺骗社会大众啊。
“如果善言才能留住你,我愿意学习。”
摇头,她凝视他的脸,上面写着诚挚也写着委屈,女人们的战争,男人是永远的炮灰,她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于是她低头了、妥协了,她闭上眼睛靠进他怀里,就这样吧,再试一次,不要临阵脱逃地再试一次。
刚下马车,亚继就看见等在门口的维维和思思。
一见到他,思思就张开双臂朝他飞扑而来,维维稳重得多,许是因为他是男孩吧,维维从小就比妹妹早慧成熟。
他弯腰接过思思,将她抱高,转几圈。
呵呵呵……思思的笑声,有魔力似的,听得亚继、亚琛、亚初都笑开。
亚继低头,在她额上磨蹭,她一面抱住他的脖子一面笑,大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眉,让人忍不住想往她脸上狠亲几下。
维维走过来,亚琛将他抱起来。问:“姑姑呢?”
“娘在挖坑儿。”维维回答。是挖真的坑,不是坑人的坑。
“爹和爹在喝酒说话。”思思接话。
是真的“爹和爹”,不是她年纪小、满脑子糊涂的“爹和爹”。
三个亚叹气,互看对方,这话正常人绝对听不懂的。
姑姑把孩子糊弄得很彻底,那天她把大家全叫到跟前,指着陆浔封对维维、思思说:“你们还想把陆叔叔变成爹吗?”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点头,然后姑姑拿起桌上的毛笔,像僧人画符似的,在他身前身后乱画一通,再念几句没人听得懂的咒语,最后大喊一声,“变!”喊完,她对维维、思思说:“以后他就是你们的爹了,是亲爹。”
然后两个孩子上前,一人坐一只手臂,然后他施展轻功带他们在院子里飞几圈,然后陆浔封就理所当然变成爹爹,还是亲爹。
她仗恃着维维、思思对她的信任,才敢这么乱搞一通。
想当年,卢叔叔想要他们喊一声爹,求过姑姑大半年,好不容易得到首肯,之后再花上好几个月的讨好巴结,勉强才从两个小家伙嘴里哄出一个爹。
这位陆叔叔……胜之不武。
但不管是否胜之不武,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姑姑很快乐,不经意的傻笑,不经意的目光暂留,不经意的温柔总是袭上她的眉头。
她是真的很喜欢陆叔叔啊!
“我们进去吧。”亚琛道。
亚继点头,思思又将玉佩从他衣襟里拉出来,往脸上贴,用力吸味儿。
这时另一辆马车也在幼儿园门口停下,下车的是秦宁。
他不死心,上回提出想要领养被拒之后,他仍然三不五时过来,硬的不行就用软功,亚继不明白,他怎么就对自己那么上心?
至于姑姑那边,他肯定是没机会了,因为非常明显地,陆浔封对于当姑姑的男人和当维维思思的爹,都一样势在必得。
“王爷。”三个亚向他问安。
“姚娘子在吗?”
“在。”亚初回答。
他点点头,对身后的仆人抬手示意,他们立刻将车上的纸笔书册往里头抬。
亚继想起来了,姑姑答应他要将秦朝的历史以绘本方式画出来,除了三千两银子的酬劳之外,还能将育才幼儿园的名字印在绘本后面,作为交换条件。
“那我们进去吧。”秦宁朝思思伸手,果然,没节操的熊孩子,一看到颜值高的,想也不想就扑过去。
可玉佩还拽在她手上,这一抱,把亚继也给拽过来。
秦宁哄着她,拿出她握在掌心里的玉佩出来,只是……震惊!他猛然倒抽一口气,抓着玉佩,目光顺着上头的线滑到亚继脸上。
他试图从记忆里扣出一道身影,他看他看得仔仔细细。
亚继不喜欢他的眼光,将玉佩抽回来塞进怀里。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玉佩?”秦宁扣住亚继肩膀,声音转为粗哑。
“这是我的。”
“是你的?你还记得你爹娘吗?”
突然间,他不想回答,但秦宁灼烈的目光烧着他,他不甘不愿的回答:“死了。”
“怎么死的?”他的手抖了起来。
知书很忙,就快开学了,下学期的教案绘本、教具已经完成,全校的先生投入环境布置,知书打算做一片攀爬墙和挖个沙坑,现在正在外头盯着工匠做事。
那些全是陆浔封的属下,早习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需要人看也能把事情完善。
而正巧休沐没事干的陆浔封和卢华辛待在会议室里,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为啥,湘儿就是觉得他们会打起来,因此做了几道菜、几个甜点,再弄来一坛酒,她想吃饱喝足后人会变得和气些,以至于搞得陆浔封像蹭吃的似的。
卢华辛道:“知书进京刚买下房子,就多出三个莫名其妙的侄子,起初她没想过要开幼儿园,只想教好亚初他们三个。你知道吗?她那个程度简直就是在糟蹋孩子,她讲解的四书错误连篇,让人不忍卒睹,书铺子的掌柜看不下去,就推荐我教……
“我上门教孩子,她在旁边听着,问题比谁都多,她一面问一面记,然后把“香九龄,能温席”的故事画出来……
“她用数塔教孩子算学,用一根针教孩子表面张力,用四方盒、长方盒教体积、面积……然后教着教着,有一天她告诉我,想开一家幼儿园。
“穷人送不起孩子上学,有钱人家哪舍得把两三岁的孩子往外送?幼儿园开幕的第一天,只有亚初、亚继、亚琛和我家附近两个孩子,再加上刚满月的维维、思思,邻居小孩没收学费,因为缴不起。
“明摆着没钱可赚的事,她却卯足劲儿做,连生病、喉咙哑了,她灌下汤药、漱漱盐水继续上课,我没见过比她更勤奋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学生才开始变多?”
“什么时候?”
“维维、思思九个月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不会走、不会指,就会认字。”
“怎会知道他们认得?”
“你拿两张字卡放在他们面前,念出其中一张,他们会不约而同把头转向正确的字卡。那时我们常带着两个孩子到酒楼饭馆做示范,许多当爹娘的很惊讶,直呼天才,知书却说:“只要是健康、正常的孩子,都能教成这样。”
“然后我们就收到七个孩子了,多数是商户家的孩子,当中有六个都是庶子,没人舍得把嫡子拿来试,接下来招生状况一个学期比一个学期好。”
陆浔封叹气,这就是在一起三天和四年的差别,卢华辛知道有关她的事是他的千百倍。
他想吃醋,因为最辛苦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但是才短短三天,连醋都酿不成。
“然后你们陆续开了‘初见点心铺’、‘承继教具坊’、‘琛宝童书屋’?”
“点心铺是最早开的,湘儿手艺不错,她手握配方,带出好几个人。”
“她一直都很忙吗?”忙得没有时间想起他?
“对,忙碌对她而言,是药……”
“药?”
“她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她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有一回她想要买醉,我们去了‘露凝香’,那里的酒很贵,随便一壶都要十两银子以上,我嘲笑她,‘你确定兜里的钱,够咱们买醉?’她说:‘钱不够才好,才不会醉到被捡尸。’然后她撞撞我的胸口,说:‘节制点,别喝到下不了台。’”
都决定买醉了,还想要节制?陆浔封苦笑。“她总是让理智跑在前头。”
“嗯,她的脑袋比多数女人清楚,不哭不闹不使小性子,我常嘲笑她是男的,偏又生得一副娇滴滴的小模样,挠得人心痒。”卢华辛端起酒杯,冲着它笑,说道:“她讨厌喝酒。”
“为什么?”
“她讨厌不受控的感觉,她说除了喝酒,还有一件事无法受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