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红颜阁>都市言情>良臣吉妻> 第七章 都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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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都是受害者(2 / 2)

怎地,难不成要他拦着那些掌柜不给上门?他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上门哭可怜。”

“以前不可怜,现在却可怜起来?少奶奶是怎么管理铺子的?”

故事才起头,他就给下了定论?不厚道、太太太不厚道,秦管事简直为少奶奶一掏同情泪。

“这怨不得少奶奶,她订下规范,要大家遵守,规范奴才看过了,觉得没啥问题,还特地找机会问问东偃先生,他看过也是连连点头赞好,奴才这才交代下去,让大家照做。”

东偃先生是爷倚重的幕僚,见多识广,提出的意见爷多数采纳,他不敢独揽责任,这才拖东偃先生下水。

因为他心知肚明,新规定施行下去,定会碍到许多人的利益,引起的反弹肯定不小。

“是吗,先生怎么说?”贺巽扬眉。

东偃先生总不耐烦碰营商琐事,要不这些年铺子至于经营这副模样?

贺巽不是三头六臂,而朝堂经营需要心力,手下可用的人不够,因此明知其中有弊,却也没时间应付。

“先生大笑数声,说少奶奶是要捅破天了,然后又说:‘该做!就该这么做’再然后……奴才就照做啦。”秦管事一脸委屈,是替少奶奶难受的。

“拿几条捅破天的来说说。”不知不觉间,贺巽起了兴致。

“老大,这个我知道。晴晴把每家铺子的人事分成四到六层,分层管理,倘若上层犯事,可以越级报到她跟前,查证属实就将犯事的人换掉,再从下层提人上来用。

“她定下考核,每年不定时让人到各铺子里考察众人的做事态度,分甲乙丙丁……等十级,到年终时,作为升迁或降职的依据。为杜绝有人行贪贿之举,每年考核的人都会是生面孔……”

白叔方越说越兴奋,眼睛射出两道光芒,就说这丫头不同一般呐,她聪明能干得很,而且这事做得实在太让人想鼓掌叫好。

此事若真能落实,优点是能鼓吹伙计们的野心,让他们积极求取表现,努力往上爬,这一来不怕铺子无法赚钱,但缺点呢?

“你对夏晴兰的事倒是清楚?”横眉竖起,贺巽瞥向白叔方,心口有股说不出的烦闷。

以前喊晴晴,当了一家人却唤夏晴兰,那丫头真把老大给惹炸毛?真是无辜可怜,那又不是她能作主的。基于同情,白叔方的胆子陡然肥大三成。

“当然,要不是承恩侯府弄出这等阴私事,我还打算等明年晴晴及笄立马上门求娶呢。有晴晴这种媳妇,还担心不能搂金抱银,天天睡在钱堆上?”光想,他就觉得幸福洋溢,可惜现在都甭提了。

他说得振振有词,黑叙却听得心脏紧缩,忙扯他一把,“这话能随便说吗?”

白叔方挠挠头发,干巴巴笑着,他这是暗示加明示呢,示意老大别好处占尽,还装小媳妇,真当晴晴欠他全天下啊?

“你这是在教训我?”高大的身子立在白叔方身前,没什么指责的话,光是比铁板还硬的表情,就让他膨胀三成的胆子瞬间消风。

他退后两步,说话结巴起来,“哪、哪是教训,只是小小的提醒。”

“你想提醒什么?”

“提醒老大……你被侯府欺骗是受害者,晴晴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如果让她选择,或许她更想找个能和她齐心、能护着她,不让她那么可怜委屈的丈夫。”

几句话,软了贺巽脸上的铁板。是吗?她宁可找个齐心、能护着她的丈夫?是吧……是女人就会这么盼着,他对她确实不公平。

见贺巽不言,黑叙忙补上两句,“前两天我看见白芯到外头请大夫,晴晴会不会忙病了?”

锐利目光扫过两人,他道:“谁准你们喊晴晴的?”强压下心中厌烦,他大步走出书房。

白子与黑子面面相觑,白叔方不解,“不喊晴晴喊什么?过去不都这么叫的?”

黑叙一拍脑袋,“喊嫂子啊,老大这是甘心认下晴晴啦!”

是吗?两人相视一笑,这样就太好啦,他们都挺喜欢晴丫头的啊。

“……想我老林替大人卖命多年,竟换得这样一个下场?少奶奶就不怕人心涣散,再没人愿替贺家做事?”

“林掌柜在威胁我吗?”晴兰似笑非笑,一双大眼睛看得对方心慌。

不过是个柔弱女子,怎么有这等气势?林掌柜被看得心抖抖、胆颤颤,但狭路相逢勇者胜,倘若他在这时候气虚退让,之后的……哪还有之后?

硬起脖子,他得坚持。

“水至清则无鱼,少奶奶这般作法,老奴不服,其他的掌柜也不会服气,倘若少奶奶一意孤行,就别怨我们不顾主仆情谊。”

“哦,是吗?怎么个不顾法,我很好奇呢。”晴兰严肃起眉目,见识过刁奴,却没见过如此气盛的。

“京中四十七名掌柜已经约定好,倘若少奶奶继续刚愎自用,便集体递辞呈。”

晴兰冷笑,果然暗地里联手了,可惜她不是吃素的,“行,尽快递上吧,卖主恶奴不舍弃,留来留去早晚留成仇,今儿个你们不过贪个数千数万两,明儿个若弄出人命官司,必对爷的官声有碍,倘若政敌以此为藉……防不甚防呐。

“不过你口中的四十七名掌柜当中,有三十二个是卖身奴才,所以十五张辞呈……我等着,至于剩下的,劳林掌柜回去转达,最慢十日,待我将帐目查清楚,该追的必追,追不回的只好送官府,丹云!”

丹云接声道:“奴婢查过律法,贪墨主家钱财者,最重可判处流放之刑。”

“林掌柜可听清楚?烦你回去转告,不怕被流放的,尽管放手大胆去做。”

她她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不怕他们全撂担子?

白芯见状,指着林掌柜劈头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别想倚老卖老,以为可以拿翘,更别看咱们家少奶奶年纪轻便能为所欲为,没那个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儿?既然打算惩治恶奴,少奶奶怎能不做足准备?

“实话告诉你吧,少奶奶手底下有好几组人马,丢掉一个掌柜,就会有一组人进驻铺子,制定新规矩、培养新掌柜,生意垮不了的。如果我是林掌柜,就乖乖回去把帐目重新弄清楚,尽快把亏空补上,免得日后对簿公堂,弄得半生凄凉。”

晴兰脸上虽云淡风轻,但气势极强,她似笑非笑地望着林掌柜,眼底充满自信。

未出嫁之前,她已做好翻天覆地的准备,她不怕恶奴,不怕刁难,她只怕……只怕他恨她,怕他厌恶自己。

“少奶奶不担心落得一个刻薄恶名?”

重活一世,她还真的不在乎,前世名声够贤良了,但下场如何?何况她哪会坐等着他们去传?她行事首重效率,老早买通人,到处传扬贺家大小事了。

再过几天吧,外头就会传出贺巽一门心思扑在朝政上,为国事惮精竭虑,却无力经营家业,导致恶奴心大,私吞公款。

那将会彰显贺巽为国为民的形象,他日传到皇帝耳里……不知道皇帝会赏他什么?

见晴兰不接口,林掌柜再撂狠话,“少奶奶就等着精明干练、雷霆手段名声传遍京城上下吧。”

这可不是赞美之词,士农贺巽商以商为末,官员营商还怕被指责与民争利呢。

晴兰轻笑,林掌柜没说错,这确实是京城名媛的软肋,但不是她夏晴兰的,他错估她了。

一个娘早死、爹不管的女娃儿,八岁摆摊,六年内铺子开上几十家,连小倌馆、妓院、赌坊……所有能揽钱的铺子都敢碰的夏晴兰,得经过多少大风大浪?

区区名声小事?怕啥。

更何况贺巽与旁人不同,尚未考上状元前便已拿出大把银子替朝廷排忧解难,行商之事早在皇帝跟前挂号,就算出仕,也断无将原本营生收了的道理。

就算贺家新妇弄出个“雷霆手段”、“精明干练”……不正符合之前“贺巽因公废私”的传言?

见晴兰牙硬,林掌柜索性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甩袖走人。

人走了,晴兰顿时累趴在桌面上,清冷的冰山美人形象收光,她像个孩子似的,有气无力说:“白芯,我好饿哦,给我做饭。”

白芯听了,应了一声,连忙离开忙去。

“少奶奶不能吃了,今天已经吃四顿了。”才刚过午时呢,丹云忧心忡忡,这吃法早晚要弄坏肠胃。

那些恶奴胆子一个比一个肥,都当少奶奶年幼可欺,无半分尊敬,少奶奶面上笃定,心里难免打鼓,这压力一大不就……吃了吐、吃了拉,吐完拉完,办完事,继续吃。

“不吃哪来力气?你快帮我喊白芯,我饿惨啦。”她撒娇地往丹云怀里钻。

眉紧眼涩,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呢,怎能承担这么多?丹云心疼。

“来了来了,奴婢来了。”白芯捧着大碗,喳喳呼呼进屋。

看见黑糊糊的药汁,晴兰连声抗议,“我要饭、不要药!”

“少奶奶乖,不吃药,饭吞了还不得吐?先吃药,饭马上到。”白芯好声好气的哄,哄着哄着心头跟着泛酸。

她家小姐性子刚强,遇事只会勇往直前,什么事没见过,哪里就会撒娇了?肯定是心头难受得紧却不能发作,只能同她们撒撒娇、泄泄委屈。

看着药,晴兰满脸痛苦。

心苦、身也苦,就不能来一点点甜、一点点幸福?她底龄了谁呀。

她想橙哥哥、想四哥哥,想……以前的大哥哥了……

贺巽全看见了,看见晴晴和林掌柜的对峙,看见她对下人撒娇,看见那一大碗吓人的汤药。

拧紧眉目,他大步走进屋里。

“少奶奶……”白芯戳戳正在喝药的晴兰。

抬眉,晴兰发现贺巽,笑容瞬间跃出,漂亮的小脸浮上一层光晕。

他来了?成亲月余,他终于愿意见她,那是不是代表……他没那么生气了?代表面对她时他可以平常心了?这算得上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把最后一口汤汁吞下肚,但她喝得太急呛着了,忙拍起胸口咳个不停。

丹云经验老道,快手把痰盂捧到主子跟前,果然咳不了三、五声,刚吞下去的汤药原路退回。

苦啊,晴兰龇牙咧嘴,白芯熟门熟路地给她端茶漱口,再往主子嘴里摆颗蜜饯,只是,生气呐,白熬一个时辰的汤药……她的脸和主子一样苦。

贺巽看着眼下青黑、脸色惨澹、唇白无血,衣服挂在身上空落落的小丫头,她活生生把自己熬成纸片,谁允许她搞得这么惨?越看,他越生气,她就不能消停一点?

“装可怜吗?”他出口,却是刻薄无比。

但晴兰没被刻薄到,她精力充沛跳上前,拉拉他的衣袖,勾勾他的手臂,鼓起腮帮子笑得乱七八糟。

“我会装傻装萌,就是不装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想可恨,只想可爱,大哥哥,我还可爱吗?”

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贺巽瞪她。

瞪她?很好、太好了,总好过不听不见不甩不理,她喜欢被他瞪,如果他肯巴她两下就更好,晴兰笑得越发灿烂。

她信誓旦旦道:“大哥哥别担心,那些掌柜不是我的对手,他们还没出招,我就把路给堵了,他们早晚要把钱吞出来的,而且是加倍吐出来。”

“适可而止。”他不想她为了钱,把小命都给交代了,他另有搂钱的法子。

“才不要适可而止呢,我要大破大立,扫荡蠹虫,相信我,我能做到的。”虽然这条路比前世更艰辛,但有经验的她肯定能够做好。

“银子真有这么好?”他轻哼两声。

“银子肯定没有大哥哥好,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做大事得有银子当后援,我们像以前那样吧,你负责大事,金银尔等小事,我来搞定。”

她笑得越甜就越发碍他的眼。说到底,她这么拚为的全是他?

他恼怒了!他值得吗?他对她不好、非常不好,她应该做的是保持距离,不是尽心尽力。

他没说话,但她知道他心软了,笑弯眉毛,把玩起他腰间玉佩,她笑问:“大哥哥知不知道花心是什么意思?”

话题怎会扯到这里?她在……指责他风流?

“我不风流。”贺巽郑重回答,他只是必须守住约定,必须为媛希留住自己的心。

“花心不是风流,而是……”晴兰走到桌边,从瓶子里抽出一枝鲜花递到他面前,“花心是把心花在你身上。”

他被撩了、脸红了,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脸红的模样可爱得让她的心抨枰乱跳,嘴上的笑容更大了。

白芯、丹云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摆才好,两人只能悄悄地退啊退,退出房间。

就算贺巽有再大的气,也被她这没脸没皮的样子给拨散了,何况……是啊,她也是受害者。

接过花,他顺手掐上她的脸,恐吓道:“再敢瘦下去,铺子里的事你就别碰。”

这是心疼吗?不管是不是,她都好喜欢,“痩点好,听说仙女都很瘦的。”

还想当仙女?他没好气地问:“知道你和仙女哪里不同?”

“知道啊,仙女在天上飞,我在你心里飞,飞、飞、飞……”她把头靠上他胸口,揽住他的腰,在他的怀里笑得乱七八糟。

他的严肃被她的乱七八糟弄得破功,失笑道:“不对,仙女变金如粪土,你把粪土当黄金。”

她就知道,他对她买粪的行为不苟同。

她为了两年后的粮荒作准备,弄来一堆人,侍弄上万软田,粪土能让贫田改头换面变成沃土,谁说粪土不能变黄金?

“大哥哥,你不生气了对不对?”轻轻地,她问。

面对这样子的她,他还能生气?叹息,摸摸她的头,他说:“辛苦你了。”

他说她辛苦?心一酸,眼泪差点绷不住。

前嫌尽释了吗?那是不是代表他们可以往下个阶段走?

对于感情,她再也不敢过度乐观,但她有耐心有毅力,她的性情坚定无比,早晚他们的关系会和想像中一样好,对不对?

“不辛苦,很兴奋。”她朝他挤鼻子。

“兴奋?”他不解她脑袋里装什么。

“两人同心其利断金,披荆斩棘无所畏惧,我看到我们富裕光荣的美好未来。”她夸张地伸展双臂迎向天空。

说什么鬼话?贺巽道:“我拨十个人给你,以后出入把人给带上。”

担心她的安危吗?晴兰笑弯眉眼,就知道他不会不管她,就知道他们的情谊不会一笔抹去。“嗯。”

“这几天我让黑子、白子过来帮你,谁给你使绊子,该抓就抓、该关就关,别跟他们废话。”

他看见她的危难?晴兰连嘴角都勾了起来,“嗯。”

“别担心钱的事,我心里有主意。”

他不愿意她操劳?她泡进蜜桶里去了,“嗯。”

她不是仙女,但她觉得自己在飞,在天上飞、在他心里飞,飞翔的滋味让她笑得合不拢嘴。

她的笑让贺巽心情飞扬,笼罩多日阴霾消除,沉重松开,大石移走,他突然觉得自己傻到不行,这些日子到底在硬撑什么?她不好过他又何尝好受?

晴兰勾住他的手臂往屋里带,“快来,我给你个东西。”

贺巽随她进屋,这里是喜房,他只来过一次的地方,如今大红囍字被撕掉,富丽亮晃的摆设全撤下,干净简单得像平头百姓的屋子。

她爬跪到床上,从床边的木柜里找出木匣子,捧着它走到他跟前,讨好地、小心地说:“里面有七万三千五百两,大哥哥先拿去用。”

他正缺钱买弓弩,这场仗他必须得胜,必须取代周勤得到官员们的攀附。

目光微凛,他问:“你怎么知道我缺钱?”

天,她疏忽了……贺巽谨慎敏锐,一点小差错都能揪得出,若不是这样的性格,在前世无人无钱,各方条件都差的时候,他凭什么与周勤对抗整整十年?

下一刻,晴兰刻意笑得眉弯嘴翘,笑得他心头渗入糖浆。

“大哥哥缺钱吗?我不知道啊。只是王嬷嬷常教我,人是铁,钱是钢,有钱傍身才有胆量。更何况大哥哥在朝堂行走,不能没底气,不管需不需要,银子都得把荷包给塞满才行。”

这话……说得没破绽吧?晴兰在心底自问。

“你倒是贤慧。”贺巽轻嗤一声。

晴兰柔美的五官被午后的阳光包围,像镀了层金似的,教人蠢蠢欲动,她又圈上他的腰,靠上他的肩。

“何止贤慧啊?你知不知道哪个字可以用来代替聪明、可爱、美丽、睿智?”有这种字?他低头看着撒娇的她。

她抓起他的大手,压下四指留下食指,指向自己,道:“想不出来吗?就是‘我’啊!”

他被她的痞给弄得失笑,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那哪个字可以代表卓尔不凡、足智多谋、清逸俊朗?”

“还不简单,是‘你’啊!卓尔不凡的你、美丽睿智的我,我们相扶相携,肯定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

“口气真大。”

“因为有大哥哥啊,有你当后盾,我才敢为所欲为。”

唉,痞成这副德性,他真拿她没辙了,“去坐着,我让人送饭过来。”

她缠住他的手臂,问:“陪我吃?”

“还陪咧,要不要喂?”

“你想喂,我也不反对。”

这话……也能说?女子啊、矜持啊!王嬷嬷就没把这教会她?

贺巽戳她一记额头,转身往外寻人做饭菜,见他离开,她大大地松口气,松下背脊,开紧绷的身躯,她坐到床沿,头靠上床柱。

才靠上,眼皮就变得沉重,松懈的心情少了负担,呼吸渐渐沉了……

再回到屋里,贺巽发现她睡着了,这么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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