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安釐王高坐在正中,信陵君坐在旁边。
百官们武左文右,肃立在丹墀下。
背对着殿下两只大鼎,鼎里面的油已被烧得沸腾翻滚。
对安釐王朝拜完毕,信陵君缓缓站起,神情严肃:
“从考核开始,我就听到许多非正式的议论和正式的报告。
都说西河郡守吴朋劳民伤财,摧残百姓,只顾自己享乐,不管别人死活。
总之,一无是处,十恶不赦。
而邺郡守西门朗则与他相反,勤勤恳恳为民操劳,男女老少,无不对其感恩戴德。
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所以我带着几位到两地察看,实际情况怎样?
还是由你们自己说说吧。
谁先说?谁最诚实。”
随信陵君视察过的那几位,心中有鬼,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信陵君则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终于坚持不住了,突然,一个官员扑地跪倒:
“下官该死,轻信了西门朗的一面之词。”
就像河堤崩溃决口一样,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
“我们也是被西门朗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才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请相国恕罪。”
“受蒙蔽?”
信陵君哼了一声:
“是被他用金钱蒙蔽住的吧?他给钱,你们就颂扬他;吴朋不肯贿买,你们就诋毁他!
在你们眼里,好人坏人是用钱做标准!
谁得了多少好处?
赶快交代,可以免死,否则——”
一指油鼎……
这些家伙知道瞒不住了,又一齐磕头:
“相国明察秋毫,我们确实收了西门的贿赂。”
于是一一当众交代了自己受贿的数目。
“审讯”完毕,信陵君跪倒御案前:
“大王,要有奖,才能勉励忠直;也得罚,才可警戒邪恶。
大家都听清楚了,西河郡守吴朋勤政爱民,业绩突出。
邺郡守西门朗劣迹斑斑,扰民误国,以钱买名,欺上压下,诸臣贪脏枉法为他鼓吹。
请大王准臣惩恶扬善。”
安釐王朝下一望,叩首认罪的那几位,都是自己平时最宠爱的亲信。
有心为他们开脱,却事实俱在,供认不讳,只得委婉地说:
“惩其首恶即可,不要打击面过宽。”
信陵君应了一声:
“是。”
然后挺身而立,面向殿下大声喊道:
“把西门朗烹了!”
武士们应声而上,像鹰抓小鸡一样,把已吓得软瘫在地的西门朗拽到鼎前,投到滚油中。
接着又烹了两个受贿的督官和两个安釐王的近侍。
这些家伙天天山珍海味,以饕餮著名,吃得肥胖如猪。
虽然入鼎前凄厉地惨叫有点儿瘮人,可是能在油炸中香喷喷地走完人生最后之路,也算是他们最后的享受吧!
行刑完毕,撤去油鼎,信陵君的脸上才浮现笑容:
“西河郡守吴朋,在短短的两年中,抚孤恤寡、收揽百姓,修桥路、垦荒芜,使百姓丰衣足食。
虽然由于不肯行贿,在朝廷里口碑不佳。
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的政绩有目共睹,大王有旨:
吴朋提升为上大夫,加食邑千户、赐黄金百镒、彩帛百匹。”
在整个“惩恶扬善”的过程中,大殿上下,文武百官,一直都是静悄悄地屏呼止息,大气不出。
信陵公子一向仁义宽厚,从不持贵凌人、骄横使威,今天却连烹五人,谁不惧怕?
这才知道公子原来并非是只爱嬉戏的纨绔子弟,也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鲁莽武夫。
如此雷厉风行的赏罚分明,无论是心中“有鬼”的还是赞同的,都不能不感到由衷的敬佩。
安釐王当然也承认信陵君这样整顿纲纪虽然酷烈,却是必须;
但挨杀受处分的,多是自己的亲信宠幸,心里终有些酸溜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