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在外逗留了许久,就在王瑾瑜正欲掀帘入内时,福宜抬手摸了摸脸,再放下时已然面无表情,竟又走了回去。
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时,唯有秦宴和王瑾瑜眉头微皱。
片刻后便听里头传来福宜的说话声。
“妾身在此人生地不熟,唯一的侍女尚且被您留在大营中,思及要独自一人在帐中歇息,便心生恐慌,还请大王子恩准,由妾身在您帐中歇息一晚,妾身定然不会打扰您的公务。”
呼延桀此人挚爱有二,一是权二为色,加之其又向来喜新厌旧,福宜三年前和亲呼揭,性子刚烈屡屡与他叫板。
这般烈性美人,初初呼延桀还有性致哄着供着,热脸贴着冷屁股久了,自然会惹人厌烦,耍了一记霸王硬上弓得了福宜身子过后,便对她弃如敝屣,关在后院足有三年。
而这回呼延桀出征大燕,福宜竟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又柔又媚勾得他欲罢不能。
用他的话来说,□□大燕的长公主,便如同□□大燕,出于这种不可言说的心思,呼延桀力排众议带着福宜一块儿出征了。
在他看来,福宜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半点不曾放在眼里。
是以,福宜这反常的要求他竟也没察觉丝毫不妥,扯着暖榻上的虎皮将美人一裹便拉上了榻,随即毫不顾及的让王瑾瑜进帐。
王瑾瑜掀帘而入,不防瞧见了呼延桀身后的暖榻上窈窕婀娜的身影,脚下微滞,随后便若无其事的在一旁的交椅上落坐。
秦宴等人跟着王瑾瑜鱼贯而入,依次分为两列而立,不动声色的将呼延桀包围其中。
一则,呼延桀与王瑾瑜面见之时向来是有人守着的,二来,帐中酒气浓烈,想来呼延桀吃了不少酒,才半点诡异也不曾察觉,大大咧咧的问王瑾瑜:“先生可有法子不费一兵一卒,生擒崖下的大燕摄政王?”
王瑾瑜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呼延桀眯眼听着,一手探入福宜的腰间,感受着肤如凝脂的嫩滑手感。
察觉手下的人微动,呼延桀自然而然的将她搂入怀中,柔弱无骨的素手攀上他的背脊,正要开口轻哄,脖颈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呼延桀酒意顿消,睁开赤红的双眼,面带蔑笑的看着福宜手持金簪抵着他的脖颈:“想杀我?你大可试试。”
福宜眼中杀意迸现,手下一用力,鲜血溢出。
边上等待时机的秦宴等人随即身形疾出,呼延桀以为他们是自己人,另一只手五指成钩,迅速往福宜的脖颈袭去。
秦宴弯刀出鞘,刺出的角度极其刁钻,电光火石之间,随着一道利刃入肉声,呼延桀的手臂应声而断,一旁的福宜溅了半身血。
呼延桀吃痛,猛地惨叫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脸:“秦宴?”
如梦初醒一般大喊:“来人,快来人!”
这厢动静闹得大了,外头跟着便骚乱起来,不等呼揭人冲进来,冯宣等人一拥而上,将呼延桀死死制住,五花大绑成一团,陈昌银从袖子中掏出一支烟火,点燃放了出去。
顿时,崖下火光冲天,刀兵声,喊杀声大作。
呼延桀左等右等,竟没等来人救驾,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外头竟复又平静了下来。
此时帐帘猛地被掀起,呼延桀眼中爆发出精光。
“王爷,五万呼揭人已全数伏诛,请王爷示下,”来人是留守在崖下的另一位先锋官,刘天岳。
呼延桀眼中的希翼溃散,原来大燕人竟在不知不觉中集整了兵马,趁着夜色掩藏,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大燕人!看着端坐在一旁安然无恙的王瑾瑜,呼延桀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他军中的这两个大燕人便是叛徒!
“王瑾瑜!孤这般信重你!”
王瑾瑜放下冷掉的茶碗,勾唇一笑:“可我从来不曾忠于你,大王子,你忘了吗,我从来都没说过半句你们呼揭话,我由始至终都是燕人。”
豆倌屁颠屁颠的帮他拍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土。
“卑鄙无耻,卑鄙无耻!”呼延桀抄着撇脚的燕话破口大骂:“燕人!都卑鄙!列猪!”
秦宴用刀柄敲了敲呼延桀的脑门,面无表情的说:“都被当了两回王八,你怎么还是学不乖?”
呼延桀听不懂秦宴的意思,却明白“王八”是在骂他,涨红着脸瞪圆了眼,又要骂出一连串脏话时,冯宣眼疾手快的堵住了他的嘴。
秦宴多余的眼神都懒怠给他,招招手便让人将他拖了下去。
王瑾瑜静默的看着这场闹剧,直至帐中只剩他和秦宴福宜三人时,才开口道:““严校尉”当真是胆识过人,竟敢深入敌营至此。”
秦宴看着他,这人与虞妗竟生得这般相像,又想起虞妗的母亲王氏,王瑾瑜的父亲乃王氏的嫡亲兄长,算着辈分,此人竟是虞妗的表兄。
自幼点过娃娃亲的那种……
秦宴看着王瑾瑜的眼神中,蓦然带上了点点杀意:“你也是当真不怕死,如今在朝中,王家仍旧是罪臣,你仍旧是罪臣之后。”
王瑾瑜敏锐的察觉到秦宴这脾气来得怪,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唇相讥道:“王爷胆子也不小,就不怕在下方才将你们卖给呼延桀?”
“你自己说的,你始终是燕人,”秦宴将他的话堵回去:“早便听闻呼揭大王子有一燕人幕僚,没想到竟是王大公子,”秦宴卷起白布,拭去弯刀上微干涸的血迹,一边说。
王瑾瑜只一笑:“王爷言重了,哪还有什么王大公子,如今在下不过一介草民罢了。”
秦宴直言不讳:“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王瑾瑜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外头道:“王爷看不出来吗,这是在下的投名状。”
“你要入朝,要彻查当年王家的悬案,”秦宴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点明了他的小心思:“你知道当朝太后是你表妹。”
王瑾瑜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不显:“唯有此路可走。”
秦宴一把揪起王瑾瑜的衣领,眼中的杀意宛若实质:“王家虽罪不至抄家灭族,却也死有余辜,王家的事牵扯文武百官,你妄图彻查王家的案子便要颠覆朝堂,便要牵连她,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对她有半分不利,本王便让王家断子绝孙。”
“本王知道,王家不止你一个活着,你们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就不要逼得本王将你们斩草除根!”
说罢将他往后一搡,转身便要往外走,临走前还顺手挑起一旁暖榻上的虎皮,兜头扔在福宜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