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钰迅速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确实如此,他本来藏得很好,臣几次排查都漏过了他,上回也不知是他大意了或是旁的缘由,臣偶然撞见了他与高阳王身边的侍从接触,顺藤摸瓜之下,便发现此人在工部的职位多番调动,像是刻意在工部走动,为的便是摸清□□的制作方式。”
“是谁?”虞妗神情肃穆。
“此人相貌姓名多变,目前查到的便有三人与他相似,臣发现他时他便叫李同,不知娘娘可记得?”
虞妗苦笑了一声:“是哀家过于自大了,自诩将工部牢牢握在手中,他们身家性命皆握在手,没想到竟有人如同鬼魅般多变,变幻着身份在其中潜伏。”
宋嘉钰安慰道:“娘娘不必自责,只怪此人实在是奸诈狡猾,”随后又问道:“娘娘,可要寻个由头将此人拿下?”
虞妗摇了摇头,说道:“秦震知道了□□的制作方式,而呼揭有了□□用来对付秦宴,由此可见,秦震早已经与呼揭有所勾结,他此番进京必然别有所图,暂且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皆等秦宴回来再做定夺。”
宋嘉钰不明白虞妗在怕什么,高阳王是有带兵入京,可城郊大营的十万虞家军也不是吃素的,秦震若要造反,也得问问虞雁北答不答应。
“娘娘何不趁此机会将高阳王的党羽一网打尽?”宋嘉钰一面想,一边问出了口。
虞妗何尝不想将秦震拿下,偏偏她最忌讳的便是自己如今这越发笨重的身子,隔壁龟缩在长亭殿的齐漪也有了七个月的身孕,燕朝后宫先帝唯二的两个后妃,皆在先帝去后这么多年无故怀有身孕,此事若是传出去她和齐漪都会没命,她赌不起。
再一个便是秦寰的身世,对于此事秦震肯定是清楚的,否则不会如此大摇大摆的进京,还多番冒犯秦寰,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怕就怕把秦震逼急了,当庭将此事公之于众,秦寰自然坐不住这个皇位了,哪这个位置该何人来坐?秦宴如今尚没有消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秦震必然是最佳人选。
倘若秦震登基为帝,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种种顾虑,自然是不能与宋嘉钰明说,思来想去,虞妗只得胡乱找了个法子将他打发走。
宋嘉钰虽然心有疑虑,但见虞妗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走时想起她越发消瘦的身子,隐隐有些担心。
“臣瞧着娘娘身子仿似不如以往,还望娘娘保重身子,”莫要撑不到秦宴回来,便一命呜呼了,届时他可不好给秦宴交代。
虞妗按了按发疼的额角,挥手让宋嘉钰自行离去。
宋嘉钰前脚刚走出御书房,便见青黛领着太尉闻人珏往这边来,没等他开口问,青黛便率先行礼道:“太尉大人有要事禀告娘娘,下官便不与大人多言了,大人慢走便是。”
说罢便领着闻人珏头也不回的进了御书房。
宋嘉钰瞧着闻人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半响咂摸出一丝古怪来,这人怎么瞧着不像在蒋韶身边的狗腿样了?
琢磨不明白,便甩着手往宫门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送走宋嘉钰后,虞妗简直身心俱疲,见闻人珏来,又只得强打起精神接见:“太尉前来,有何事啊?”
听着虞妗明显有气无力的声音,闻人珏心跟着提起了大半,如今摄政王不知生死,倘若虞太后也有什么不妥,那他们这群老骨头该如何是好啊?
“烦请娘娘并退左右。”闻人珏心头揣测连连,面上却不显,只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
“太尉大可放心直言,”虞妗才和宋嘉钰说过话,身边自然都是信得过的。
闻人珏还是不敢动,只抬了抬手,露出藏在袖笼里的半个玉璜,咧着个笑脸说:“臣想和娘娘单独说话。”
虞妗一眼便认出了玉璜上的那个宴字,那是秦宴的东西,这个闻人珏,是秦宴的人……
青黛看了看虞妗,转身将边上伺候的通通遣了出去,自己守在门边。
“你要说什么。”
听着虞妗语气变了,闻人珏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当即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娘娘可知高阳王身边有一幕僚,姓王。”
虞妗确实有所耳闻,隐隐有些猜测,却没敢往那头想:“你直说便是。”
闻人珏叹了口气,这个太后娘娘怎么跟摄政王的性子这般像,连让人卖个关子都不行。
“他叫王瑾瑜,是琅琊王氏嫡出的大公子,您的表兄。”
果然是他。
虞妗本就有心理准备,倒也不算震惊。
闻人珏也不打算等虞妗说话,自顾自的说:“想必娘娘对高阳王的异心已经有所察觉,这个王瑾瑜便是王爷从呼延桀手中带回来的,原是呼延桀的幕僚,回京后不知如何又投在了高阳王的门下,此人才智卓绝,跟在高阳王身边简直是如虎添翼,倘若不及时制止……”
闻人珏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想看看虞妗的反应,他没记错的话,虞太后的生母王氏便是王家的嫡出姑娘,是王瑾瑜的亲姑姑。
虞妗听出了闻人珏的试探之意,心下陡然升起厌恶之感,斜睨着他道。
“你的意思是让哀家将王瑾瑜招揽过来?可你有没有想过,秦震提出的条件必然是极其诱人的,是他想要的,若要招揽他,他想要的,你们给不给得起?”
“比如,替王家平反?”
第五十七章
当年王家上下因谋逆之罪锒铛入狱, 先帝下手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短短半月不到便从定罪到斩首一气呵成,完全不给王家喊冤的机会。
这一番雷霆手段之后, 原本嚣张跋扈的世家各族彻底消停了, 缩在屋里装鹌鹑, 为后续持续打压世家奠定了基础。
以至于先帝死后这么多年,王家之事仍旧没人敢提上台面来说,而今幼帝登基, 世家虽有复苏的迹象, 却到底是元气大伤不如以往, 加之去年虞妗向世家强行征粮,或多或少又将其剐了一层皮,自然又缩了回去。
倘若此时将王家平反, 岂不是在打先帝的脸,岂不是又给了世家喘息的机会?说来说去, 不过是出头的椽子先烂罢了。
当年世家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情景, 除了世家, 无人想再见到,包括闻人珏。
虞妗的话一下戳在他的心口上, 一口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 生生把闻人珏的脸憋得通红。
看他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虞妗笑了一声:“既然给不了人家想要的, 那人家凭什么转头来帮你,这种稳赔不赚的亏本买卖,换你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