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宴席散了,丝竹声一点一点淹没到夜色里,彻底没了声响,周围变得悄无声息。
随着侍女轻柔的脚步声退去,她看到景仲的脚朝她迈来。
阴影覆下,未几,景仲已经坐在榻边。
今日他兴致不高,画溪知道。龟竹郡守定然说了许多他不想听又不得不听的话。
“王上累吗?”画溪起身,坐在景仲身边,抬手按了按她的太阳穴。
景仲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睡吧。”
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平躺在画溪身旁。
画溪拥着被子,手捏了捏软乎乎的被套,侧过身子,借着月光看景仲的轮廓。
“看什么?”景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画溪抬眼,他盯着她。
“……”她一愣,正想着怎么回答,他低低开口:“在想用什么话安慰我?”
画溪轻轻眨了眨眼睛。
身边人又道:“大可不必。”
“你醉了么?”画溪讪讪。
景仲一臂揽过她,将人箍在怀中,因用了些气力,她呼了声。
“你觉得我到了母亲故地,会很感伤,是不是?”
画溪靠在他肩上,柔软的头发铺散开来,她声音娇柔,轻声说:“我知道王上不需要蛮蛮的安慰。”
声音轻柔软糯。
景仲怔了下。
画溪手搭在他的胸前,环住他:“蛮蛮和王上一样,从小没有得到过来自父母的温暖。知道那种感受,最好的安慰就是陪着你。王上,我在呢。以后我都在。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以后再也不孤单。”
亲人?
这个看似平常的词在景仲心中掀起一阵微弱的涟漪。他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从小到大,没有人抱着他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在柔丹王宫,他几乎没有存在感。景阳对他厌恶至极,只因他母亲太过桀骜,不肯学做别的女子一般柔软地应承他。
他的母亲爱他,但亡国之女在新朝为妃,各方都盯着她,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己能平安活下来,已经是她百般斡旋的胜果。
她心里藏着国仇家恨,藏着隐忍,藏着算计,能分给他的少之又少。
柔软温暖的女子在他怀里,仰着头说出这番话,他一时只觉得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景仲低头,在画溪额间轻轻一吻,略带酒气的气息猛然间窜进她的鼻翼。
画溪轻轻颤了颤,又莫名其妙想到了别的东西。
“起初经历这事,女子会有些疼,但不严重,牙一咬,眼一闭,忍忍也就过去了。”
那是去年到柔丹的路上,教引嬷嬷跟她说的话。
教引嬷嬷跟她讲了圆房算怎么回事。
她说得含含糊糊,她听得不明不白。
只知道,很疼,就像大铁锤劈开人一样。
而景仲的铁锤……她的手早就领略过。
她下午喝了第七帖药……
靠在男子肩头,画溪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对上男子昏暗灯光下的侧颜。
她手心冒汗,呼吸绵长,笨拙地亲了亲他的喉结。
似有一道莫名的暖流从身体内淌过,景仲身子一僵,停了下来。
他缓缓低头。
景仲声音沙哑低沉:“李蛮蛮,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要勾引我。”
女孩儿慌忙抬手挡着滚烫的脸。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就是存心引诱他,无可辩驳。
景仲太知道这人的性子。她就是一粒算盘珠子,他拨一下,她动一下。
能做到如此,不知道鼓了多少勇气。
景仲喉头滚烫,呼吸粗重,攥住她掩面的手,问:“李蛮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画溪杏眼湿漉漉的,闪着晶莹的水光。女孩儿颤着声音回答:“知道。”
景仲指了指额间的凸起,盯着她问:“为何亲我?”
画溪脸颊染了酡红,似醉酒的胭脂。眼睫一低,闭上眼,羞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