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秋雨砸了多久,她就在雨里疯跑,淋了多久。直到云销雨霁,严萱萱才如一团烂泥跌坐在林子里的大石头后,靠坐在那里,身体冰凉湿透,心如死灰。
长久地坐着。
魂魄在黑暗里飘飘荡荡,浑浑噩噩寻不到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严萱萱忽闻耳后一道温柔的男子声:
“……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你还喜欢吗?”
严萱萱怔住了,嘴唇微动,没回答,男人似乎急了:
“……我知道雕工不够好,但你千万别嫌弃……这是我我偷偷去玉楼跟雕刻师傅学的,上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亲手雕刻而成的……可是我比较不开窍,学了两个月,也只能雕刻成这样水平……你千万别嫌弃啊……”
这样温暖的情话,严萱萱内心一震,蓦地泪盈于睫,睫毛根蓄满了泪珠。
这情话并不动听,换个时间,严萱萱都嫌拙劣,看不上,可她才被太子狠狠伤透了心,正跌落在人生最低谷,任何拙劣的情话都能似春雨般滋润她,飘落在她心田,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只要男子长相不太磕碜,她就接受他,真的。
这般想着,严萱萱微笑回头,愣了……身后只是一块冰冷的巨石,对她表白的情郎呢?
怎的消失不见了?
严萱萱双手撑着巨石,迷茫地探出脑袋,惊见五步外的一棵大树下,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如山岳般立在一个姑娘面前,少年郎一字一字说着誓言:“莺儿,你一块,我一块,从此比翼双飞,永结同心。”
说罢,少年郎捧起姑娘双手,重重亲吻姑娘掌心里的玉佩。
姑娘羞涩低头,面泛薄红。
这样美好的画面,严萱萱见了,酸溜溜不已。她已认出俊美无匹的少年是恭王世子卢宴,姑娘是她小姑姑严如莺。
美梦退去,严萱萱渐渐清醒,知晓方才浑浑噩噩时,那些触动她心田的
情话,给了她希望和温暖的情话,并不是对她说的。严萱萱万分失落,好不容易绽放的笑容,再次枯萎。
正在这时,林子外头隐隐传来脚步声,还伴着声声呼唤:“小姑姑……小姑姑……”
严如莺羞涩得紧,慌忙推开卢宴。
卢宴再次拽住严如莺,低声问了句什么。
严如莺侧过身子,低低回应他:“好,永结同心。”语毕,严如莺娇羞地拂开卢宴大手,转身跑向林子外,脸庞红彤彤的。
卢宴痴痴望着严如莺跑远的背影,直到彻底不见,卢宴才意犹未尽般收回视线,准备离去。没走几步,忽闻身后“噗通”一声闷响……
卢宴本能回头,惊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摔倒在巨石边,不省人事。
卢宴饱读圣贤书,“救人于危难”“助人为乐”是他脑子里本能的反应,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昏迷的是一个大姑娘,该有的避嫌,卢宴还是懂的。并未贸贸然上前去救助,而是转身出了林子,招呼几个宫女来帮忙。
林子外,严诗诗挽住小姑姑还未走远,突然听到卢宴的招呼声:“你们几个,快去寻个担架来,林子里有个姑娘昏厥了……”
严诗诗脚步一顿,林子里有个姑娘昏厥了?鬼使神差的,严诗诗想到了严萱萱,莫非上一世,卢宴和严萱萱便是因为这个善举而结缘?
思及此,严诗诗丢下小姑姑,疾步返回林子。
严如莺懵懵的,林子里有个姑娘昏厥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卢宴是男子,不方便处理这种事,她是姑娘,说不定能帮上忙。
善良的严如莺,立马也追随严诗诗去了林子。
卢宴看到严如莺和严诗诗全来了,心头一松,救人这种事,确实是善举,可救的是姑娘……他就怕严如莺日后知道了,心里不舒服。这倒并非质疑严如莺人品不行,换个角度,若是曾经严如莺单独救下一个男子,美人救英雄,卢宴也会禁不住吃醋的。
见到严如莺的刹那,卢宴身心一松。严如莺肯跟他一起救,参与整个救人过程,就另当别论,没了后顾之忧。
严如莺中途遇上卢宴,只点点头,立马去瞅地上昏厥的姑娘,看清楚那姑娘是谁时,严如莺心疼坏了,连忙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严萱萱:“萱萱,萱萱,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姑姑啊?”
只见严萱萱面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垂落侧脸,嘴唇冻得乌黑,浑身冰凉凉无温度。
严如莺吓得简直要哭出来,萱萱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否则,怎会这幅模样?
卢宴听到“你别吓唬姑姑啊?”这才知道,地上这狼狈不堪的姑娘是严如莺的侄女,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脸蛋确实与严如莺有三分相似。卢宴心下了然,应该是严国公府的亲侄女,而非远房亲戚。
既然如此,卢宴跑前跑后也就更卖力了。
没多久,张罗宫女和嬷嬷们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太医也请来了。
——
“恭王世子,太医说没大碍了,方才谢谢你了。”客房外的走廊上,严诗诗朝卢宴道谢。
“不用客气,萱萱侄女没事,就好。”卢宴喜欢严如莺,纵使未婚,她的亲侄女,卢宴也提前当成了自个侄女关怀,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严诗诗有过上一世经验,自然知道,卢宴爱屋及乌。这本是优点,也间接证明卢宴对小姑姑是真爱。一个男人,唯有深深爱着一个姑娘,才能做到连同她的家人一块爱护。
可,此时此刻,卢宴对严萱萱满脸的关怀,莫名的,如针扎一般刺痛严诗诗双眼。
“恭王世子,我堂姐没事了,你若还有旁的事,就先走吧。这里有我和小姑姑照顾,就行。”严诗诗委婉劝卢宴离开,不愿意他继续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