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希双臂被紧紧箍住,依然气焰不减,“朝廷命官!我呸!这种人也配!”
他年轻,少年意气重,只管解气根本不在意其中牵扯。
玛尔珲也气,但他理智尚在,无奈地挥挥手,吩咐他收下的士兵道:“太子已表明不再插手岱州府之事,且我是钦差,郡王无需在此,送他回去。”
经希挣脱不得,重重“哼”了一声,出了粮仓。
太子的侍卫们围过来,问道:“郡王,咱们现在撤吗?”
“没听世子都赶人了吗?”经希回头剜了一眼关上的仓门,道:“走!回去找太子。”
“那这些百姓?”
经希环视一圈儿,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喊道:“京中赈灾的钦差已至,今日便是诸位最后一天受太子殿下雇佣,便是不足半日,工钱也照结不误,往后尔等只需听从钦差的安排便可。”
他说着,话锋一转,又加大了音量,故意道:“若是钦差赈灾有任何不力,只管去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查明属实,必定告到皇上面前,绝不含糊!”
难民们听他此言,纷纷跪地朝知府衙门的方向磕头,“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啊!”
一侍卫凑到他耳边,嘴角抽搐地提醒道:“郡王,钦差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
“本郡王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经希得意地又瞥了一眼粮仓,片刻后转回,道,“走。”
而外头的动静,粮仓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玛尔珲失笑后,又摇头叹息,命人将岱州知府以布堵嘴,收押在案。
另一边,经希带着人回到知府衙门,气冲冲地直奔太子居所,一见到太子,便噼里啪啦将粮仓的事详述给太子听。
太子正在抄经,听他说话时手紧紧攥着笔杆,似乎随时都会将毛笔扔出去。
容歆早已放下手中的墨块,见此,接过他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太子,既然您早有猜测,何必再因那等人生怒?”
“只因我心中尚有一丝希望。”太子一掌击在太师椅扶手上,恨声道:“可恨他……”
容歆赶忙拉起他的手,带着些许埋怨道:“那您也不必拿自己撒气啊?”
太子随着她的动作掌心向上,语气不在意,“姑姑,我有分寸。”
容歆检查一番,确实只是红了些,便没有大惊小怪地寻药,而是劝道:“明日咱们便回五台山了,您就别操心了。”
太子深深呼出一口气,点头道:“命侍卫们今晚好生修整,明日晨时启程。”
经希一听,急道:“不是,太子殿下,咱们就这么不管了?”
太子已经平复下来,重新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我本就未当差,无权过问,你也收收心吧。”
经希便是不甘心,也知道太子殿下说得有道理,只能郁闷地告辞。
容歆等经历离开,道:“太子,您此次太过打眼,回京后,更谦恭些才是。”
太子笔一顿便又继续写,带着些争辩意味道:“惩罚我皆能接受,可皇阿玛向来疼爱我,想必能理解我不忍百姓受苦之心。”
容歆叹息,也不去说“皇上先是君再是父”的话,只道:“便是皇上不会苛责您,您也不能教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难做不是?毕竟盯着您的人太多了。”
若是下山前,他们心中恐怕都对此行多少有些犹疑,然救过百姓之后,这些犹疑便去了大半。
而剩下的小半,则是因为太子的爱民之心解决了一场舆论危机而消失殆尽。
清初有不少人打着“反清复明”和“朱三太子”的旗号乱朝纲,前有三蕃,后有台湾郑氏家族,康熙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将将平定台湾。
百姓们只求安稳,其实并不在意当政之人是谁。
然去年山西震灾,今年又雪灾,只稍有人在其中传播流言,说是爱新觉罗父子两个带来了天谴,再有人一煽动,难保不会有暴乱。
他们刚进岱州府城时,隐隐约约便听到了这种言论,可是太子一心赈灾,又动作迅速,百姓们得到安抚,根本不愿意闹,流言根本无法成气候。
而与此同时,太子的声望在民间迅速上升,容歆心中隐隐不安,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不过太子对她所言,却有另一番理解,“我自小受皇阿玛教诲,言行皆以皇阿玛为范,先前冲动行事有违皇阿玛教导,百姓实该赞颂‘皇恩浩荡’,而非对我一人。”
容歆微怔,灵光一闪,问道:“殿下是说……”
太子颔首,“我决定再在岱州府停留一日,与玛尔珲商量,先以皇阿玛的名义用赈灾物资归还商贾富户们的粮物,然后借还宴公诸于众,再用我私产补足,如何?”
当然是极好的!
太子的提议,简直是一举多得。
而对容歆来说,只要太子平平安安的丰满羽翼,分些民间声望给康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然做得。
遂容歆眉开眼笑道:“我这便去交代经希。”
她是真的高兴,任是什么人,也不会永远策无遗算
可如今太子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成算,有时候神来一笔,竟是教她也惊艳至极,她是真的心安。
太子见她欢喜至此,竟好似一下子减了龄,心中忽然涌现一股酸涩,叫住她,轻声道:“劳姑姑替我吩咐侍卫,再请玛尔珲世子来一趟。”
“好。”
容歆命人去请了玛尔珲世子过来,只送了一次茶水进去,再未关心过两人谈得如何,盖因她越发相信,太子随着每一次历练,会越来越好。
第二日,太子宴请过先前借他粮食、药材、衣物的富商乡绅,容歆也命东宫的侍卫捎信回京,安排人筹措物资送过来。
隔日,众人踏着晨曦,策马飞速赶回五台山,凌晨方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