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他竟注意到这个,搁以前恶作剧把他领带绑她腰上,他都几天没发现。
沈灵枝不愿再去深究其中的细节,回说,“没有。”
他声音变哑,“也没话想问我?”
“没有。”
明显拒绝谈话的态度。
度秒如年的沉默,只听头顶上方的呼吸有些沉颤,像在努力抑制什么情绪,“枝枝,你以前跟我讲过很多故事,现在我也有一个。”
他说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出生在一个庞大的家族,有爸有妈,有兄弟姐妹,还有一只白色折耳猫,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上街乞讨。他们五六十人挤在两百多平的老旧平房,冬冷夏热,坐不好,睡不好,出门被当瘟疫躲,有时还会被穿着光鲜的小屁孩扔石头,但小男孩依旧觉得挺快乐,因为有归属感,有饭吃,还有毛茸茸的猫。
直到后来,父母不断把他送给各种男人,噩梦开始了。那些人都有一个凶器,能把小男孩屁股贯穿,每次弄完,他屁股和腿都是血。男孩又疼又怕,拼命祈求父母,不要把他送去那些人,换来的却是一遍又一遍的毒打。而他打从心里信赖的兄弟姐妹,也都帮着排挤他,朝他吐唾沫。
后来他才知道,父母不是他父母,兄弟更不是他兄弟,那是一个乞讨集团,专门操控未成年,残疾人以及老人乞讨为生。小男孩只是个孤儿,唯有一只折耳猫自他有记忆起就陪着他,取名“小尾巴”。“小尾巴”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小男孩试图逃跑,他们就凌虐他的猫。
“小尾巴”经不起三番五次的折磨,终于死在一个雨夜里。
小男孩唯一的挚友死去,他受了刺激变得疯狂,用牙狠狠撕咬那些面目可憎的杀手,抱着“小尾巴”的尸体连夜冲出囚笼。因为打击过度,小男孩身体分离出另一个人格替他承受悲痛,第二人格坚持“小尾巴”没死,沿路乞讨恳请路人救治小猫。
所有人都当他疯子,直到一个小女孩出现。
小女孩生得白净,不顾当地人劝阻靠近脏兮兮的男孩,也认为他的猫没死,只是病了发臭。她带了很多药和食物,奶声奶气地喵喵喵,帮他用各种方式唤醒“小尾巴”,比他还迫切。后来女孩的哥哥带了兽医来,这是男孩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医生,兽医轻叹,耐心告诉他动物的死亡体征。男孩第二人格终于接受“小尾巴”死亡的事实,却不忍告诉在外头巴巴望着的小女孩。
女孩的哥哥找来相似的小猫,骗女孩说猫治好了。女孩大喜过望,天天跟找男孩和小猫玩。男孩觉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直到有一回他病了几天,女孩就消失了。
男孩没读过书,只会浅显的日常用语,他想起女孩经常摸着猫猫叨念说“嗷呜,我要死了”,不懂是网络用语,以为女孩真死了,一时伤心无法接受,第二人格切回了主人格。主人格没有第二人格的记忆,也忘了“小尾巴”已死,只当猫猫身体康复,非常开心。
不久,男孩被贵人看中,带回去读书学习声乐,出道成为歌手。几年后,这只“小尾巴”也死了。第二人格重新占据身体,偶遇当年的小女孩,这才发现女孩没死。原来当年女孩是随父母参加同学聚会,不料父母意外双亡,女孩兄长为筹办丧事才短暂停留当地,结束后就带女孩走了。
可女孩完全不记得男孩。
第二人格只有女孩一个朋友,就一直跟着她,保护她。日积月累,这份感情就像发酵的葡萄越来越烈。他很喜欢女孩,每当被经纪公司抓回去,他都会用尽手段出逃,只为见她。即便后来误以为女孩“杀”了他,也无法停止那份喜欢。
主人格并不清楚他们的纠葛,经纪公司只会给他灌输第二人格如何残暴,想方设法激起他抗争的情绪,与对方殊死搏斗。包括邮轮那次,他并不知第二人格是为救女孩而死,经纪人骗说是他们联合要杀他,这才被反杀。
主人格因此更厌恶第二人格,也讨厌那女孩。所以当女孩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他认定她为唤醒第二人格而来,怒火中烧,为报复,男孩对女孩做了很多混账事。
可是渐渐的,男孩开始嫉妒,凭什么那个人格死了,还能被她这样念念不忘?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
童年的阴影让他对大部分人有很强的抵触心理,他的心早就硬了,死了,并不懂这些情绪代表什么。越是得不到,男孩越是肆意伤害那个女孩。直到女孩走了,他的大脑复苏另一个人格的记忆,合二为一,他才醍醐灌顶。
“他喜欢那个女孩。”男人低哑的声音散在她耳廓,“可他伤了女孩的心,那个女孩再也不愿见他。你说枝枝,这种情况男孩该怎么办?”
怀里的女孩安静得像空气,他却明显感觉到有豆大的液体熨帖在他心口。
烫的,跟他心脏一个温度。
想轻抚她的脸,又怕吓着她,吐出他不爱听的话语,只能一动不动僵着等待审判。
沈灵枝感觉到他的僵硬和紧张,心头涌动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张手抱住他。
“小光。”
她像个娃娃烙在他身上,软软地唤他。
她确定他是小光了。不再猜忌,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