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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无可替代的存在(2 / 2)

“走了?”乐平公主大感意外,不由放缓脚步,“她居然走了?”

裴矩点了点头,“殿下待傅姑娘确实上心,连性子都改了不少,那日登高还射猎为戏,卑职多年没见过了。傅姑娘突然离开,殿下近来为此事心绪欠佳,又有朝堂上那些事压着,怕是一时未能捏好分寸。公主,回头皇上跟前,还得请公主多分辩开解。”

“那还用说。哪回皇上惹父皇生气,我不帮他说话?”乐平公主琢磨了片刻,依旧觉得不敢置信,“皇上待那独孤伽罗格外礼遇优待,连父皇跟前都顶撞了好几回,她竟然真舍得走?为何?”

裴矩摇头,“不知是何缘故。”

乐平公主满心诧异不解,只喃喃道:“还真是个白眼狼。”

嘀咕罢了,到底担心杨坚,同裴矩加快脚步到了建章宫,从监门卫处得知杨坚已然归来,不免松了口气。匆匆赶到昭文殿前,那边侍卫却说,殿下并未来过。

裴矩诧异,乐平公主却已朝建章宫而去。

——麟德殿里的父子冲突,皆是为了独孤伽罗,皇上气冲冲的出来,多半是去了建章宫。

到得那里,果然门扇半敞,里头侍女嬷嬷齐齐跪在秋风里,未敢起身。

见了乐平公主,也不必再麻烦,就势俯身,恭迎殿下。

乐平公主道了声免礼,瞧着那紧闭的殿门,向那管事嬷嬷道:“皇上可在殿里?”

“回禀公主殿下,殿下殿下就在里面。”

乐平公主又问,“独孤伽罗不是走了?你们还在这里作甚?”

“正殿虽无人居住,阿白却还养在这里,殿下留奴婢等精心照看,偶尔会过来。”

这些侍女嬷嬷留着照看那只拂秣狗,那只阿白难道还住在正殿?

亏皇上想得出来!

乐平公主简直目瞪口呆。

上了台阶,没听见里面有动静,轻扣了扣门扇,里面依旧没动静。乐平公主虽经挫折,却也是自幼娇贵,从没这样追过谁,被冷风吹得鼻头脸蛋通红,吸气时冷风卷着针似的让人难受。

一路小跑,身上热脖颈凉,她捧着双手哈气,“皇上是我!再不开门,该冻死在门外了。”

话音未落,门扇猛然被撞击轻响,旋即开了半扇,地上一只瓷杯咕噜噜滚走。

乐平公主缩了缩肩膀,探头往里一瞧,殿内收拾得齐整,帘帐垂落,仿佛还有人居住。那方檀木桌上,阿白瘫着满身柔软的白毛,伸开爪子趴在那里,脑袋耷拉。旁边椅上坐着杨坚,身姿挺直,轮廓冷硬,神情沉肃,盯着阿白,两根指头夹着块红酥似的糕点,落在阿白嘴边,竟然在喂狗!

他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整个人紧绷,却不见往常的冷厉威压。

这是在……睹物思人?

乐平公主瞧了片刻,颇为诧异。

已有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皇上了。幼时的事虽然淡忘了些,但母后还在的时候,皇上格外顽劣,因母后养了几只猫在身边,常拎着猫吓唬她。后来他还曾养过一只小獒犬,说等它长大了带出去射猎,必定威风无比。她胆子小,每回去他那里,都要叫裴矩牵走獒犬,才敢进去。

后来母后过世,府中遭变,她就再也没见皇上亲近过小动物。

冰冷的铁扇、漆黑的长剑、满架的兵书,几乎成了他的全部。

乐平公主眼瞧着他日渐冷厉锋锐,从淮南缚着羽翼的王府世子,到今日震慑朝臣敌军的建章宫殿下。朝堂上的铁腕将梁睿逼得步步退让,昭文殿里的对峙让父皇无可奈何,乐平公主以为他早已铸了满身冷硬铁甲,盛怒而归,必会训诫属官,或者拿繁重的政事消解怒气,却未料他竟然会在这里,一人一狗相对,那挺拔姿态中,隐然失落。

面前还是柔软可爱的拂秣狗,半点不及当年威风凛凛的獒犬。

——看来皇上对独孤伽罗,是真的上了心。

乐平公主试着叫了声皇上,没见杨坚应声,走进殿里去,还未到桌前,鼻中酸痒难受,捧着嘴巴,便打个喷嚏。

杨坚这才看过来,满身紧绷稍稍松懈,皱眉道:“受寒了?”

“嗯!”乐平公主颔首。

“裴矩不是跟着你?不知道照顾!”

“皇上脑后还长着眼睛呢?”乐平公主微笑,裹紧了披风,不以为意,“召个侍医过来便是,皇上脚下生风,惹怒父皇不说,还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害得我冒着寒风来追,关裴矩何事。”

杨坚也没辩解,扬声叫裴矩入内,吩咐他去请侍医。

乐平公主却已坐到了桌前,将阿白逗了片刻,瞧见旁边一段绢画,顺手取来展开一瞧,上头紫藤盛放,小狗午憩,十分有趣。

她瞧了会儿,心中洞然,“这是独孤伽罗画的?”

“嗯。”杨坚劈手夺过,扔在旁边案台上,半点没提伽罗信里送狗的托付。

乐平公主撇撇嘴,“也没见多好看,那么宝贝!”她的鼻头脸蛋还红红的,因殿里尚未拢火盆,浑身热气一退,便觉冷森森的,不自觉抖了抖。

杨坚怕她着凉,瞧着衣柜并未上锁,寻了件厚披风给她,“先裹着,待会有了暖轿再回。”

乐平公主依言披了,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道:“皇上,你打算总这样跟父皇吵吗?”

杨坚觑她一眼,没说话。

朝堂上举步维艰,他当然不愿跟杨忠吵。但杨忠那阴沉的性子,有诸般冗杂朝务压在身上,若心平气和的说,他未必会当回事情,仍旧一意孤行,将那姜琦塞进建章宫。必得争锋相对几回,才能认真去斟酌。

只是这些话,毕竟不能告诉旁人。

乐平公主见他不语,软着声音探问,“听父皇的意思,殿下妃的人选,皇上是想要独孤伽罗?”见杨坚没否认,她颇泄气的道:“难怪父皇震怒。”

“你也觉得不行?”

“我说不清。最初知道皇上照拂独孤伽罗的时候,确实有点不高兴,但既然皇上要对她好,独孤伽罗没得罪过我,心地也不错,我没必要跟她为难。皇上说得也有道理,独孤家、宇文家的事,别说独孤伽罗,就连独孤信都不曾参与,不能迁怒她。但也仅此而已——”乐平公主将拂秣狗抱入怀里,“我可以对她好,但要她做皇嫂,皇上别恼,我不乐意。”

杨坚觑着她,不辨喜怒,“为何?”

“她若成了皇嫂,独孤信就是皇上的岳父,独孤如愿就更高了一辈。虽说君臣有别,到了咱们跟前,他们都得跪着行礼,但跟仇家有了这层关系,毕竟……心里不舒服。”

杨坚沉目不语。

这事情他何尝没想过?在理清心意,决定将伽罗留在身边之前,他有许多个日夜,辗转反侧,翻覆犹豫、斟酌煎熬。

母后被害的时候,他已十三岁,永远记得当时的刻骨愤恨,恨不能将独孤如愿和梁睿挫骨扬灰。皇上被害的时候,他更是恨,恨不能将宇文家上下尽数送入牢狱,绳之以法。

让他对着独孤如愿、高探微尽晚辈之礼,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杀害母后皇上的罪魁祸首,决不可饶恕!待时机成熟,哪怕伽罗再怎么求情,他也绝不会阻拦父皇处置他们。

甚至连独孤信,若非伽罗的关系,他也不愿有牵扯。

要跨过心里那道坎有多艰难,他比谁都清楚。

但二十余年,就碰到这么一个独孤伽罗,深藏心底,无可替代。他既已想得明白,就不想因那些芥蒂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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