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一行回京很顺畅,只是回京之后遭遇的却是皇帝的指责:“朕以为在你心里权势荣华终究敌不过骨肉亲情的,可你此次所为却叫朕失望!壮壮还在外头生死未卜,说句难听的,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好歹给你儿子收收尸!可你一听说有个江湖郎中救了壮壮立刻便回了京里,怎么,怕你不在京中会出事?在你看来朕就老成这副模样了?随时都能殡天?”
这是郡主第一回受到皇帝这样强烈的指责,不,这已经不是指责了,皇帝在怀疑她,怀疑她这么急吼吼的往京里赶,到底是为了帮儿子守住大业还是为了她自己!
自从皇帝表现出对壮壮的期望后,朝中关于郡主牝鸡思晨母壮子弱的流言从来就没有平息过,皇帝一开始不在乎这些,他知道郡主重情义,绝不是吕后武曌之流。但再深的信任也抵不过众口铄金,尤其皇帝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不好,继承人又还没有成长起来,他便有些急躁,生怕自己打理了这么多年的秀丽江山后继无人。而郡主这几年兴建济慈堂,说是说为了帮儿子拉拢民心,但民间都只知道朝瑰郡主,而不知英王妃,提起壮壮,都说是朝瑰郡主的儿子,支持他做皇帝,也只是因为他有一个惠国惠民的娘。
最让皇帝不满的是,壮壮虽然自幼跟在他身边,对他却是孝敬有余亲密不足,不像郡主和先帝那般亲昵,更别说和他的家人比,壮壮即使和家人分开几年,心里最惦记的还是他们。
皇帝是个掌控欲强的人,人老了又多疑,在他看来,他都愿意为了壮壮放弃自己深爱的长子,将世上最好的都给他,壮壮却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而是对他的母亲言听计从。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便会发芽长大,皇帝不由想,郡主向来是个骄傲强势不愿低头的人,她虽然懒散,却从没放弃过对权力荣华的追求,只是以前她年纪轻,心里装着家人,而且她一个女子,再怎么爬也爬不了多高,她已经有了这么优渥的生活,差不多就行了。
但是现在她有机会爬到这个王朝的至高点,皇帝势必熬不到壮壮成年,在他死后壮壮未成年的这段日子里,郡主作为太后垂帘听政,在她尝过大权独揽的滋味儿之后,她还愿意放手吗?即使那是她的亲儿子。
吕雉武后当初也是扶持亲生儿子的,扶着扶着就变味了,而郡主比吕雉武后有一个更大的优点,她不仅得民心,她还姓萧,身上流着萧氏血液,自古以来皇室乱政的女人,要么是公主要么是皇后,郡主两样都占了。
皇帝的这些想法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他对壮壮却有过一些暗示,提醒他作为帝王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即便是自己的骨肉至亲,又和他讲汉唐王朝的兴衰,提到了一两句女子祸朝。
壮壮是个敏感孩子,自然也察觉到一些,但他也知道皇帝只是想想,他们都不能没有郡主。因此他去信请郡主回京,他觉的皇帝是听到了太多流言蜚语,郡主又不在京中无法自辩,若是郡主回来了,皇帝忆及多年情分,再让他瞧瞧他们一家子骨肉情深,势必会打消这个念头的。
因此在郡主无诏回京后,皇帝虽然没说什么,但对郡主也不似从前亲和了,而这回郡主罔故儿子死活坐镇京师,更是砍倒了皇帝心中怀疑的大树,各种严厉指责洪水猛兽般向郡主袭来。
郡主惶然下跪,眼中已有泪意:“皇舅怎能如此说话?你我相伴多年,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壮壮受伤,我若是不急,何至于轻装简骑连夜出京,我会回京城,自然是确信他安全了,皆因救治他的神医乃是我一故人之友,医术品行都是信的过的,我那故人也正赶着去看壮壮,有了他们在,壮壮定能平安归来。至于我为何赶回京里,壮壮这回重伤,乃是朝廷和江湖勾结所致,难保他们不会使声东击西之法,我和壮壮总得有一个在这儿守着。”
郡主已经多年未叫过皇舅了,她和萧艺成亲后不久,便渐渐改了口叫父皇,皇帝听到这声称呼也有些晃神,虽然他和郡主之间是利益成分居多,但毕竟相处了许多年,便是小猫小狗都处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人呢。
“你说救治壮壮的神医是你的故人?你何时认识这般人物?”
郡主委委屈屈道:“那神医我是不识的,但他和我七哥认识,我七哥早年离家行走江湖,结交了些江湖之士,这神医怕是听说了壮壮的身份,知道壮壮是我七哥的外甥,才上门医治的,不然江湖人士如何会和皇室打交道。”
其实这神医和林瑞也不太熟,他和齐铭是自幼相识的好友,连带着才认识了林瑞,自然也了解了一番林瑞的家族,恰巧他游行到了济南,撞见了这般大事,想着他救了未来皇帝,说不定能求个恩典,让齐铭和林瑞成婚呢,也省的这两人偷偷摸摸扭扭捏捏的,他一个外人看着都着急!再说皇家有许多珍稀药材,他趁机讹一把,也省了他到处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