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袀喉间发出古怪的声响,似笑又似哭。
郑氏心里如压了千斤巨石,又是气闷又是难受,忍着眼泪,柔声安抚许久。也不知贺袀听进了多少。
贺袀忽地凄厉长呼,扔出手中铜镜,铜镜砸中墙壁,发出咚地一声巨响。然后,咣当地落到地上。
屋子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亲兵们很快将此事禀报贺祈:“启禀公子,二公子在屋内悲呼嘶喊,又砸了许多东西。”
贺祈目中闪过一丝冷意。
春风得意前程似锦的勋贵公子,相貌右眼被毁,一夕之间,从天上跌落尘泥。这其中的痛苦和折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其中的滋味,就让贺袀慢慢品味。
片刻后,贺大郎贺四郎神色凝重地一同来了,还带来了不太美妙的消息。
贺青山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隐瞒
自事发之时算起,已有四日。
这四天里,贺青山受遍酷刑,却一个字都未招认。贺大郎怕贺青山早早死了,每次严刑过后,都命亲兵喂他一些参汤续命。
没曾想,贺青山今日趁着有人灌参汤的时候,咬舌自尽。
贺大郎贺四郎眼睁睁地看着贺青山咽了气,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懊恼又是不安。到了贺祈面前,兄弟两个都有些办砸了差事的忐忑。
五郎六郎都还年少,贺大郎贺四郎和贺祈年龄相近一些。贺祈自少就有纨绔恶名,在外横行无忌,在府中更是任性妄为,随时翻脸动手揍人的那一种。
贺大郎贺四郎没少挨揍。年少的贺四郎见了亲哥,就觉双腿发软。年长的贺大郎,也没好到哪儿去,见了贺祈就发憷。
贺祈却未动怒,淡淡道:“贺青山早就是一步死棋。从他决意对我动手的那一刻,就存了死志。此事怪不得你们。”
贺大郎贺四郎同时松了口气。
贺四郎大着胆子问道:“三哥,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贺大郎皱着眉头叹气:“贺青山这一死,想再查幕后主使,更是难上加难。”
贺祈目光一闪,低声道:“先将贺青山的死讯瞒下。如果二婶娘或二哥问起,你们只管搪塞敷衍。”
贺大郎贺四郎一惊,不约而同地问道:“为何要瞒着二婶娘和二哥?”
贺祈看了贺大郎贺四郎一眼:“大哥,四弟。有些事,你们暂且放在心底。日后,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一眼里蕴含着的冷厉锋芒,如凝结成了实质,锐利而冰冷。
贺大郎贺四郎心中一凛,张口应下。
……
平西侯今日未去秋猎,特意叫了贺祈到自己的院子里,追问贺青山之事:“三郎,这已经是第四日了。那个贺青山,还未松口招认吗?”
贺祈面色沉凝:“没有,贺青山嘴硬得很,严刑审问几日,连半个字都未吐露。”
平西侯重重哼了一声,目中闪过杀意:“这个幕后之人,好大的能耐。竟能买通贺家的家将来刺杀你。这回是你反应迅疾,躲过一劫。贺袀却未躲过,也是他没运道!”
贺祈也叹了一声:“事发迅疾,当时我亦来不及为二哥挡下那一箭。”
平西侯不以为意,淡淡道:“身为年轻武将,总有领兵上阵之日。战场上,刀剑无眼。各勋贵武将子弟,折损在战场上的还少吗?”
“贺袀只是面容受伤,到底保住了一条命。如果只因此事就一蹶不振,也只能说他心志不坚,难成大器。”
一番熟悉的话入耳,贺祈心情复杂而唏嘘。
前世他被毁容毁了一只眼,被夺了世子之位,在府中沉寂两年之久。
那时,舅舅平西侯痛心疾首,到贺家来过数回,骂他的正是这样一席话。可惜那时的他太过消沉,被怒骂后也未振作。
直至祖母病逝,贺家再无他容身立足之地,他才幡然醒悟。
平西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三郎,若需要舅舅援手,只管张口。”
贺祈心头一暖,低声道谢:“多谢舅舅。”
平西侯笑了起来:“和舅舅还谢来谢去,也不嫌麻烦。”顿了顿,又叹道:“你娘离世之前,曾张口求我好好照拂你。”
“如今你骁勇无双,前程似锦,简在帝心,再娶一个可心的好媳妇。舅舅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贺祈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舅舅不必为我担心,我已有意中人了。”
是啊,大楚第一位女医官程锦容嘛!
几日前当着皇上的面,一双少年男女情意绵绵。
还有谁不知道?
平西侯笑着揶揄:“还是早些定亲,早些娶过门吧!一日没娶,一日都不是你媳妇。”
贺祈目中笑意又深了些:“我已经写信,命人送去边关了。待定亲之日,舅舅一定要登门喝喜酒。”
平西侯哈哈一笑:“好!舅舅等着你的喜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