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柏苦命地伺候着主子沐浴更衣,还要将床榻收拾干净。
程望沐浴后喝了药茶,再次倒头睡了大半日,到了黄昏时分才醒。这一回,总算没吐,头也没那么疼了。
喝了一大碗热粥后,程望精神好了不少,张口先问:“今日有没有人来找我?”
怎么没有?
程望是边军里最有名气的军医,伤势过重的士兵等着他救命,生病的武将也多请他看诊。还有军医们有不懂不解之处要来请教……
这一天之内,来找程望的人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个。
川柏随口说道:“倒是有几个。不过,都没什么要紧事,被奴才挡回去了。公子整日忙碌,偶尔休息一日,也算不得什么。”
程望每日忙碌,一年也歇不了两天。昨日难得醉酒,倒是好好清闲了一整日。
程望用手揉了揉额角,令自己清醒一些:“昨晚平国公请我去饮酒,提起锦容,我心里不是滋味,不免多喝了几杯。”
“公子还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吗?”川柏忍不住吐槽:“超过三杯就不行了,昨晚一喝就是一整壶,不醉才怪了。”
然后,川柏也低声劝道:“公子,奴才也劝过你多回了。小小姐已经嫁人生子。姑爷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公子就少操一些心吧!”
程望苦笑一声:“你没成亲没孩子,哪里知道那种对女儿牵肠挂肚的滋味。”
川柏:“……”
没成亲没孩子那能怪他吗?
主子一直孤身一人,天天住在军营里,连个良家女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他这个贴身长随,不陪着一起打光棍还能怎么样?
川柏心里嘀咕着,口中却没多说。
他心疼主子,不忍心张口戳主子的心窝。
“算一算时日,锦容的回信也该来了。”程望喃喃低语:“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正念叨着,平国公身边的侍卫来了:“启禀程军医,京城送了家书来。其中有一封,是世子夫人写给程军医的。国公爷令小的将信送来。”
厚厚的一封信呈到了程望的眼前。
程望激动不已,一把接过信:“代我多谢国公爷。”
程望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展开看了起来。
侍卫退了出去,川柏见主子情绪这般激动,有些放心不下,索性站在一旁守着。
也不知信里写了什么,程望还没看完信,眼睛就红了。
川柏低声问道:“公子,小小姐的伤势到底重不重?”
“差一点就伤到心肺了。”程望声音嘶哑,眼睛通红:“她在宫中养伤一个多月,后来回了贺府养伤。直到现在,还不能下榻。”
程锦容在信中,故意将自己的伤势说得重了些。
然后,以“大难不死”的口吻,恳请亲爹续娶。
“……万一女儿有个好歹,爹以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一想到这些,我心中十分后怕。”
“爹也有老去的一日。到那时,女儿无依无靠,若夫婿变心,或夫家相欺,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便是和离,也无家可回。”
“爹,女儿求你,续娶一房,生一个子嗣吧!日后,便是爹闭眼离去,女儿在世间也有兄弟亲人。”
第七百四十五章 心意
这封戳心戳肺的信,看得程望当场落了泪。
程望一手攥着信,一手捂着眼,泪水不断涌落。
相伴多年,川柏和程望名为主仆,情同手足。上一次见到程望这般痛哭,还是接到任令要离开年幼女儿的那一年。
川柏心里紧张又着急:“公子,小小姐到底在信里都写了什么?为何公子哭得这般伤心?”
该不是程锦容伤势过重,要落下严重的病根吧!这对爱女如命的程望来说,真是剜心割肉之痛了。
在程望心里,程锦容的分量最重。其次,便是死去多年的亡妻。
程望哭了许久,才停了下来。他什么也不肯说,只哑着声音吩咐:“川柏,你先退下,我要一个人安静地想一想。”
川柏知道主子的脾气,看似温和,实则最是固执别扭。决定的事,几乎没人能改变他的心意。
“好,奴才就守在营帐外。”川柏无奈应下:“有什么事,公子喊一声,奴才立刻就到。”
程望略一点头。
川柏临出门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天已黄昏,营帐里光线暗淡。程望清俊的脸孔被一层复杂的情绪笼罩,饶是熟悉主子脾气的川柏,也窥不出程望此时在想什么。
川柏走后,程望将信展开又细细看了一遍。
然后,又哭了一回。
再看一遍,再哭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