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桥上水前一刻,泰乔义给一个意外的面孔阻住,对方帽檐压得极低,身旁高大的男人立即警戒地扫过后门周围杂乱的卸货区。
“你不该来这。”,泰乔义微微皱眉。
“情况紧急,杭廷顿有关于合义堂交易的线报,安隆办公室.......“,话只说一半,却给面前男人摆手阻止。
“知道了,你快走吧。”
平治并入车流,开车之人一言不发,默契地不去打扰他的思绪,一直到泰乔义开窗点烟,“泰生,早就检查过多遍,不可能再有监听设备,明晚的交易......”
“没事的。“
浓艳的桃红山樱被路灯照得像一团团繁丽织锦,白烟吐在风里,他第一次留意到纽约入夏前最后一抹春,心底忽然浮起一张酡红脸庞与晶亮双眼,升起的软意像此时溶溶月色,浸入血液,使人平静。
烟草吞吐,他试图延长这抹暖,直到它最终过去。
回到纽约近叁个月,工作上,罗宝霓正式离开华埠组,转而加入老好人杰米的生活报导组,罗格斯先生没有反对,她不曾再涉足下城唐人街。
一段情感关系,她爱了,而他亦是爱的,这已是最完整的结束。
即使这中间不可避免参杂了太多不可触碰的阴暗和罪恶,柔情与欺瞒。
中央公园的吉野樱尽数成了五月雨季的落雪,山樱却尚在竞艳,昨日和金娜约在哥伦布圆环一家日式料理店,近来在纽约社交圈风头极盛,东京来的大厨将朵朵春末山樱做成甜品,华美外型与晶润口感,霎时成为顶级餐馆一道风景。
她没问金浩在忙些什么,下意识地避开与那段时光相关的人事物,威尔打了几次电话,留言在答录机中,不过罗宝霓直接删除,并未回覆。
“一座城市的历史,有时候并非书写在放眼能及的地方,就像地质下的时光沉积,一层一层凝固着彼此不能交集的过往,纪录城市发展足迹。
与平面地图截然不同的,是叁维地表之下,幽闭且不可僭越的纽约。”
罗宝霓拿笔飞速记下邓肯的话,金发男人身手俐落,乍看像个极限运动员而非哥大研究城市地理的博士。
现代城市基础建设兴于十九世纪,当时爱迪生已提出建议善用地底空间,纽约正是第一批摸索着实践这个概念的城市之一,用全新视野将煤电水交通一股脑全搬往地下,空出地表给快速膨胀的人口。
直到此时此刻,纽约的大街小巷仍在不断挖掘深凿,扩张修补,每隔一两条街就有几个施工中的坑洞,混乱中的秩序,向来是纽约客习以为常的风景。
“Thiswillbeagreatplaceafterit'sfinished.但是天知道这是猴年马月的事?”,邓肯耸耸肩,笑着跳下A线钱勃街地铁站的月台。
“来,手给我。”
钱勃街站紧邻下城世贸双子星塔和市政厅,上下班尖峰时刻人潮汹涌,周末深夜却非常冷清,这附近多为供应白领上班族的快餐店咖啡店,逛街娱乐场所不密集。
罗宝霓左右看了一眼,几个地铁维修工人上了另一侧列车,此刻正是空档,盖瑞仰天翻了个白眼,率先提着轻便摄影机跳下月台边缘。
“小心了,靠着边缘走,中间那条轨道是高压电,千万不要靠近。”,邓肯护着罗宝霓,不忘提醒,她努力抑制发麻的头皮,努力忽略静下来后,四周若有似无的西西簌簌声响。
写腻了餐馆美食,这一期专题她打算做纽约不为人知的城市探险。
纽约地铁一九零四年启用,一直是世界上网路极密,车站最多的地铁系统,多年运行,其中同样有非常多因为各种原因弃用的车站,静静待在地底。
今天邓肯将带他们参观其中最为壮观漂亮,却因为轨道弧度不堪长车厢运行,在五零年代废弃的市政厅站。
钱勃街站一侧轨道已停用,行走安全,且是联通市政厅站的捷径,只需穿越一段没有照明的区域。
纽约地铁肮脏程度世界知名,说是全市老鼠大本营亦不为过,罗宝霓勉强克服,但想到暗处窜来窜去的黑色虫子,依旧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