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地回答:“自然是踏遍火海刀山,也要寻得替先生续命的法子。”
“那若是寻不到,又当如何。”
“……”他想说要把自己的命续给素哀,但睡意越来越沉,静谧中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和偶尔一两声凄凉的蛙声。
再次醒来时,不见了素哀,也不见了他来药谷时着的那一身青绿色道袍。连羽月想起恍惚中的对话,不安顿生。也顾不上驻扎在谷内的联合军,他披上素哀的衣服,踏遍药谷,却还是四处寻不到。
不见素哀,甚至连联合军也不见一人。药谷中风和日丽,山花遍野,岁月静好。昨日阵中的厮杀呐喊声还近在耳畔,如今却安静得只剩风声虫鸣。
连羽月寻了一天,颓唐地回到药池,未至池边,听到从林深处传来一连串不成声的啜泣。他以为是素哀,拨开掩映的茂盛枝叶,急急朝着啜泣声跑去。
直至近了,连羽月才看清哭泣的人是素哀的仆从阿林。阿林背对着他,而阿林跟前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早已没了呼吸。
连羽月的脚步越来越慢。那死人穿着的衣服样式有些眼熟,但衣服被他满身的鲜血浸成了暗红,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身上有无数个血洞。大概是死了很久,血洞干涸着,翻出令人作呕的皮肉。
再走得近一些,连羽月才看清,那地上躺着的死人竟是自己的脸。他这才想起来觉得衣服眼熟的原因,正是素哀带他回药谷时穿的那一身。那夜在钱塘,这身青绿色的衣衫被他杀掉的人的血染成鲜红,后来又洗干净了,如今又成了这般模样。
沉沉暮色下,看着“自己”的尸体面容丑陋扭曲地躺在地上,连羽月心中升起一种奇妙且极度不安的感觉。
阿林还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听到脚步声,便以为是素哀。他也没回头,啜泣着道:“先生,羽公子死了。你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见你。”
没有人回答他,就连原先急急的脚步声也停止了,阿林这才回过头,见连羽月神色怔怔地站在身后,他大骇:“这……这……”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没理连羽月,站起来急急向药房方向跑去。
月渐渐升起,池边林间,蛙声虫鸣。连羽月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更不敢去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
阿林又跑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棕色的药瓶。他跑得急,被脚下的藤蔓一绊,一个踉跄就撞到了连羽月。他也顾不上,猛得推开木头似的连羽月,继续向那死人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