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正在客厅里的雀宁都听见了那一声鹌鹑的惨叫,他赶忙过去,鹌鹑躺在地板上,双腿蹬直,脑袋歪向一边,一下下地抽动着,还没有立刻死去。
在雀羽惊慌恐惧的哭声中,雀宁明白了原委,他将啾啾小心地拿起来,安顿进纸盒子里,还用水瓶装了温水放在旁边帮助它保持体温,希望它能在缓一会儿后好起来。
但一直等到王淑梅回来,啾啾一直都没能再度站起来,雀宁能清楚看到它用力喘息时身体的起伏,还有那时不时抽搐的双腿。下班的王淑梅看过后,只能对不安中的两个孩子道:“它快死了。”
虽然不忍,她仍问道:“我们是现在把它埋掉,还是一直等到它坚持不下去?”
雀羽不愿意就这样把啾啾埋掉,她觉得既然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就像自己生了病也蔫蔫的一样,啾啾过一阵就会好起来。
“那就再等等吧。”王淑梅听从了孩子的想法,只是道,“但它现在一定很痛苦。”
于是雀宁眼睁睁地见证了一个生命是怎样消逝,就像飘摇的些微烛光,终究在冷雨中熄灭。最开始小鹌鹑还时不时动动翅膀,到后来它细瘦的两腿愈发僵直,就连胸膛的起伏也缓慢到很久才有一下,待到第二天雀宁早早醒来想看情况时,盒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副冰冷的尸体。
就像当年他躺在冰柜里的父亲。
才五岁的雀羽在地板上打着滚哭了好久,雀宁哄完她,和王淑梅一起把啾啾深埋在了郊外的一片绿地里。也是自那天起,他再也没去寻找过纯白的鹿。
在丧父后,雀宁的日子过得并没有多好,妈妈忙着工作经常无法按时回来,他和雀羽不得便到邻居家里吃饭,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像常人想像中那般富足,13年的经济危机来临时很多中小企业倒闭,发展势头正盛的公司也遭受了波及,而当初和雀宁父亲一同创办公司的合夥人为了不付拖欠工人的那部分工资,想要申请破产。
王淑梅竭力反对,这家公司可以说是死去丈夫留给她的遗产,很多工人也都是当初一起奋斗的,她怎么可能放任公司落得如此下场,为了冲破眼前的困境,她不得已整天泡在公司里处理事务,整天现在想想,后来她身体状况恶化也和这脱不开干系。
于是雀宁印象中最深的日子便是清贫的那段时间,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那个“梦”中,他的家庭普通到近乎清贫,早早就担起赚钱养家的职责。
“这样啊……”蔚鸿之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回来后他想过许多可能,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样子,在那个世界中的雀宁除却某些细节外,几乎全部都是真实的模样,也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幅模样。
这是蔚鸿之找到雀宁的第二天。
昨天他因为过于激动,差点被撞见他进来病房的雀羽当成疯子,蔚鸿之永远忘不了雀宁在看见他那一瞬间的眼神,恍然若梦般的难以置信过后,那双紧紧盯着他的乌黑眸子里很快蓄满泪水,雀宁颤抖着就要从病床下来,在双脚踩到地板的那刻差点摔倒,被蔚鸿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雀宁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就算王淑梅请的按摩师每天都给他按摩,肌肉也早已在一定程度上萎缩,使不上力气。
阳光正好,初夏的风吹动窗帘,特别看护病房中就只有蔚鸿之和雀宁两人,蔚鸿之坐在床边给他剥荔枝,一如当初蔚鸿之脚踝动完手术修养时,只不过如今两人的身份彻底倒转了过来。
雀宁说话还不太利索,断断续续诉说着自己的那些经历。在王淑梅和全体职工的努力下,公司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重新有所起色,发展相当迅猛,很快跻身市知名企业,雀宁也成为了旁人口中有钱人家的少爷,不过全家在艰难阶段养成的节俭习惯并未因此改变,就在他们以为生活就要从此好起来时,医院的检查单给了所有人致命一击——王淑梅被查出了尿毒症。
这对于历经许多磨难的家庭来说又是一个噩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要保持稳定的透析,尿毒症病人的剩余生命和生活质量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如今家里的经济状况允许王淑梅做最好的治疗。
在那之后王淑梅有意教给雀宁一些管理公司的方法和策略,雀宁一边攻读法学,一边辅修管理,准备毕业后逐渐帮妈妈分担一些工作上的压力——可就在他将要毕业的大四下学期,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