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拖着披风,打着哈欠,慢悠悠道:“死便死了,自有刑部操心,只是刚刚平静了未久的朝野只怕又要乱起来了……”
大秦与南楚正在议和、联姻,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举朝不得安稳。
嘉寿皇帝连夜召岐王沈晞入谒,命他彻查此案,揪出凶手,给南楚一个交代。
岐王的动作倒也快,立即提审相关人员,天亮前果真审出了些东西。
晏楼本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青楼,高士杰一个快要入土的病秧子不大会有兴致去访艳作乐,多半是跟人约在了那里。
而相约之人竟是先前犯了事的户部度支司员外郎阮秋和。
此人原该被押在诏狱里,可前几日病了,主管此案的刑部侍郎做主,派人把他送出去看病。
这一去,便再找不着人影。
岐王特意查了那个刑部侍郎的档籍——晋王沈旸举荐的。
这下可好,一桩大案,把京中最有权势的几方权贵都牵扯了进来。
瑟瑟听来这些事时,便觉得奇怪。
当初徐长林费尽心机要见母亲,百般设计无果,才退而求其次去见沈昭。而如今这个高士杰更是拖着病体残躯去见一个曾经是公主府心腹的罪臣……若这些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可若不是巧合,那这公主府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感兴趣?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公主府迎来不速之客。
晋王沈旸,乃是凤阁文相的外孙,沈昭的四弟。
年方十四,便破了旧例辟府独居,文相多年来为这个外孙辛苦筹谋,使得他虽小小年纪,但在朝野中根基也颇深。
一大清早,他便登了长公主的府门。
沈昭比他来得更早,正跟兰陵公主在内厅商议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瑟瑟在外厅摆碗筷备膳食,便见府中大管家福伯一路追着沈旸进来。
“晋王殿下,公主真的有客,不能见您……”
沈旸疾步奔到瑟瑟跟前,抓住她的手,喘着粗气道:“好姐姐,我知道三哥在这儿,我等着他救命呢,你带我去见他,你的大恩大德小弟将来以身相许来报。”
他与玄宁一般年纪,生得眉清目秀,温濡清雅,只是脸上仓惶之色太甚,说要“以身相许”的时候,显得略有些……猥琐。
瑟瑟正想把手抽出来,却见屏风后人影微晃,母亲和沈昭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沈昭快步上前,劈手掰开沈旸拉扯瑟瑟的手,把瑟瑟拽到自己身后,神情颇为不悦。
沈旸被他三哥无情地推得趔趄了一步,甫一站稳,便飞身上来,抱住沈昭的腿。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三哥,姑姑,你们可得相信我,那刑部侍郎虽是我的人,可阮秋和真不是我让放的,高士杰的死也跟我没关系。我平常就会躲在大哥和三哥身后,趁他们明争暗斗,暗地里使点小坏讨些小便宜,我真不敢作这么大业,你们可得救我,不能让大哥把我冤死!”
第9章 呷醋
他哭得凄凄惨惨,沈昭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道:“谁说要把你冤死了,沈晞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你还有文相撑腰,他敢冤你吗?”
沈旸抽噎道:“可此事涉及大秦与南楚的邦交,我怕父皇听信了大哥的谗言,为了大局来牺牲我。当年宋家可也是后台强硬,风头正劲……”
沈昭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瑟瑟眼见这事往越来越古怪的方向发展,生怕旧事重提惹阿昭伤心,忙拉扯起沈旸,打岔:“你是不是还没吃朝食,坐下来一起吃吧,有什么要紧事吃完了再说。”
沈旸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偷觑着沈昭的脸色不敢再言语,半推半就地跟瑟瑟坐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依偎着瑟瑟抽泣。
瑟瑟当即感觉有两道凌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吓得她忙往边上挪了挪,离沈旸远些。
众人各怀心事,气氛自然也热络不起来,只是刚举了筷著要吃饭,月离匆匆过来,禀道:“岐王求见长公主。”
好家伙,人这就到齐了。
兰陵公主放下筷著,冷笑一声,朝月离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岐王沈晞自打十五岁便投入军中,承其母族旧业,随大军东征西讨,半年前才刚从崖州戍边回来。
他身形健硕,面容粗犷,乍一看便有种行伍之气,和自己的两个弟弟截然不同。
沈晞朝兰陵长公主和沈昭草草鞠过礼,转而看向沈旸,笑道:“呦,四弟也在呢,大哥在来的路上顺道给你把家抄了,没搜出来什么可疑的信件,你放心,我马上就去向父皇禀告,省得你一直担惊受怕。”
沈旸的脸登时涨红,指着他颤了半天,才挤出来几个字:“你凭什么抄我的家?”
他这一问,沈晞便显出几分得意:“瞧四弟这话说的,若没有父皇的旨意,哥哥我何必费这事?”
沈旸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分明是你向父皇进了谗言!”
沈晞将要还嘴,被兰陵公主一声呵断。
“行了,我这里不是你们吵嘴的地方。”
她眼眸中精光内蕴,若淬着寒霜,看向沈晞:“岐王殿下一大早登门,该不会只是来耍嘴皮子的吧?”
沈晞幽缓一笑,朝着兰陵公主躬身揖礼,毕恭毕敬道:“平常的事也不敢叨扰姑姑。只是此案涉及户部,和阮氏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官员也都在其中,父皇特意嘱告,不管是提审还是关押,总得先向姑姑说一声。”
兰陵公主道:“我早就说了,这个案子怎么办,如何办,我一概不插手。”
沈晞应下,面上透出些得意,正要告辞,方才拦过沈旸的福伯去而复返。
他道:“宫中有旨意传下。”
众人忙起身,见是御前大内官谭怀裕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