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没出幺蛾子,只是让瑟瑟躲在那绘着远山松竹的三叠屏风后。
“等人来了,我让他走,他走后我再说,这样就不怕被打断了。”
他将手抚上琴弦,曲音流泻,若缓风幽然,桃花簌簌坠落,喧嚣渐远,宛如用音符织出了僻静的世外桃源,让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温姑娘,你为何会突然来找我?”
瑟瑟靠着屏风,不说话。
徐长林又问:“长公主跟你说过宋家的旧案吗?”
瑟瑟回:“说过。”
徐长林饶有兴致地一笑:“哦?她是怎么说的?”
瑟瑟又不说话了。
徐长林也不急,指尖轻拢慢挑,曲音丝毫不乱,边弹边说:“我只是随便问问,说不说随你。”
他这般,倒让瑟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是些不成秘密的陈年往事,出了这道门,她不会承认自己说过什么,既然只有他们两人,那又有什么说不得?
于是,瑟瑟将自母亲口中知道的那段关于宋家旧案的往事简略复述了一遍。
语罢,谁知徐长林却笑了,笑声中含着几分讥诮。
“长公主真是厉害,糊弄温姑娘的本事一流。”
瑟瑟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难道就从来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是,长公主的故事说得合情合理,可偏偏遗漏了一些……那就是,在这个故事里,她和裴家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当年长公主和裴家都是权倾一时、和黎宋两家平分秋色的宗亲外戚,黎家大伤元气,宋家被连根拔起,有皇子的后妃皆势头大减,朝堂之上被重新洗牌,裴皇后和长公主可是最大的赢家。可是在长公主的故事里,丝毫未提及裴家和她,温姑娘,你觉得这正常吗?”
瑟瑟心颤了颤,但面上仍旧不落下风,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徐长林摁住琴弦,将要开口,又摇摇头:“算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无凭无据,却在姑娘面前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是我唐突了。”
认错倒快,算他识相。
瑟瑟将抡圆了的拳头收回来,正心烦意乱,忽听“吱呦”一声,门被推开了。
公主府护卫悄兮兮地探身进来,躬身抱拳:“长林君,长公主让属下来救您出去。”
徐长林将搁在琴上的手收回来,幽然一叹:“唉,终于来了。”
护卫讶然,疑惑尚未出口,便听一声震彻穹顶的尖叫。
“有刺客!来人啊!救命啊!”
守着别馆的禁卫齐刷刷涌入,瑟瑟在屏风后不住地翻白眼。
你喊就喊,喊的时候,你紧拢着衣襟做什么?一副将要受迫害的良家小白花的模样又是几个意思?
长公主府的护卫没有特殊癖好!能不能有点素质!不要败坏人家府门清誉!
等到护卫被禁军押走,徐长林如释重负,无比欢快地喊瑟瑟出来,瑟瑟才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对……
“我是躲在送菜的竹筐里进来的。”
“现在送菜的护卫被抓了,没有人把竹筐运出去,这别馆内外又有禁军严密看守,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出去?”
徐长林一愣,惶然失措,心虚地偏开视线,不敢看瑟瑟的眼睛。
瑟瑟冷笑一声,揪住他的衣襟,凉凉道:“如果让母亲和阿昭发现,他们八成是要扒了我的皮。你放心,我要是活不了,我一定把你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是个二百五。
第11章 撒娇
炉中焚香,名曰熏华,气息清扬。
徐长林往香炉中又添了一张香片,抬起头看向瑟瑟。
她抱着膝盖坐在门前,正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
“咳……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姑娘要不要听我的故事?”徐长林敛起衣袖,弯身坐在了瑟瑟的身边,眸光清透,很是真诚。
瑟瑟颇有怨念又很是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心道罢了,事情已然这样,倒不如弄个清楚,哪怕回去要挨顿打,挨顿骂,也不亏。
“你说吧。”
徐长林短暂沉默了会儿,浮于玉面上的浅淡笑意渐渐消失,平添了几分怅然。
“温姑娘也许以为我是为宋家旧案而来,可是这案子在当年几乎是铁案,我就算有心要翻案,可我一个外邦人,在长安中无根无依,所谓翻案,不过是痴心妄想。”
这话倒真是句实话。
别说是他,就是太子也无能为力。
虽然阿昭从来不提,但瑟瑟知道,母族的案子他一直念在心里,这么多年,他独自厮杀,艰难长大,辛苦守着那多方觊觎的储位,为的就是要达成他母亲的遗愿,还宋家一个清白。
可要翻一桩十多年前御笔钦定的叛国大案,又谈何容易。
“我是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