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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1 / 2)

瑟瑟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托腮发呆,一时缄默无言。沈昭总觉她近来多愁善感得厉害,又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斟酌了片刻,握着她的手缓声开始哄劝。

“你父亲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未必看不出宗玄是在蒙他。可是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需要他自己来做决定。”

瑟瑟抬眸看他,一双眼眸清灵灵的,如蓄满了湖水,莹莹透亮。

沈昭亲了亲她的眼睛,做最后的陈词总结:“他不是当年的我,他有儿有女还有孙子,人生诸多牵念,宗玄的谎话不过是给了他一条后路,他若选了这条后路,只能说明他对尘世尚有不舍,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一个人若是活在世间了无生趣,觉得只有死才是最好的归宿,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怜、多么悲伤的事。”

他说了这席话,怀中久久无回音,不由得低头看去,却见瑟瑟脸上泪水涟涟,晶莹的水珠正顺着腮颊无声的滑落。

沈昭一慌,忙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抬手给她拭泪,问:“你哭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你点出来,我收回重新说。”

瑟瑟含着泪轻笑出声,抬胳膊紧紧搂住沈昭,腻在他颈窝里呢喃:“阿昭,原来我是个那么守信用的人,说好了要陪你一辈子,就真的陪你到了最后……”

沈昭骤然僵住。

她哭得梨花带雨,连嗓音都是黏黏腻腻、低闷模糊的,他疑心自己听错了,把瑟瑟从怀里捞出来想再仔细问问,却在这时绣帷被掀开,婳女禀道:“时辰到了,陛下和娘娘该回宫了。”

今日还有朝会,耽搁不得。

这一路马车平稳,瑟瑟窝在沈昭怀里睡得甚是香甜,沈昭轻抚着她的发髻,好几次鼓起劲想把她叫起来问问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看她睡得那么酣沉,终究又舍不得,这一犹豫,尘光须臾而逝,转眼到了皇城,只能分开,他回宣室殿,瑟瑟回她的尚阳殿。

今日其实还有件要紧事要办。

钰康开蒙已有三年,瀚文殿正张罗着给他从宗亲后辈里寻个伴读,各家一早就争着把适龄的孩子名笺递了上来,沈昭说了,让瑟瑟先选出几个合意的备用,最后再由他来拿主意敲定个最好的。

名笺一张一张从指间流转,瑟瑟的手蓦地一顿,从中间捻出一张。

钰汝,安邑郡王的嫡长子。

瑟瑟犹记得那个聪颖却又胆子小的孩子,怕沈昭怕得要命,可是最后,在沈昭的尸体前也哭得最厉害,踮起脚卯足力气抬棺盖时,个头只比玄冰棺高了那么一点点。

前尘如烟,随身死消散,也不知前世的他最后是个什么结局,他和钟毓有没有守住沈昭留下的江山。

瑟瑟这一出神,既没继续翻动名笺,也没说话,站在帐外的瀚文殿学士只当她有什么疑惑,隔着帐子轻唤了声“娘娘”。

瑟瑟恍然回神,将钰汝的名笺拿在手里,道:“本宫听说安邑王妃早逝,郡王又续了弦,这孩子是由后来的王妃带着吗?”

学士回道:“也不是,郡王妃有自己的孩子要操心,世子跟着他祖母长大。”

瑟瑟轻应了一声,摩挲着名笺不语。

学士见状,料想皇后对这位郡王世子有兴趣,便又补充道:“臣见过这孩子,虽说胆子小了些,但聪颖懂事,言行举止极知分寸,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他自然是个出挑的好孩子,不然,前世也不会选中他入嗣帝脉。

瑟瑟犹豫了少顷,心道反正最终还是要沈昭来拿主意,自有他来权衡,便将钰汝的名笺单放在右手边,道:“那就先让他候选着吧,最终还得听从陛下旨意。”

虽然八字仅有一撇,但学士显得很高兴,高兴之余,又像是松了口气。

瑟瑟打趣道:“你为世子说了这么些好话,莫不是收了人家好处?”

这群文人素来清高倨傲,最听不得沾染铜臭名利的猜测指责,慌忙分辩:“娘娘明鉴,没有的事,只是……”

瑟瑟猜就是有隐情,问:“只是什么?”

学士道:“老王妃年迈,担心自己撒手人寰之后,偌大的王府里,世子无依无靠,将来会吃亏。才求了臣尽量为世子美言,给他争得给太子伴读的机会。”

话说得含蓄,可若是父慈母贤,当祖母的也不必如此绸缪深远。

瑟瑟早就该想到,别说宗亲,就是京中世家权贵里锦绣堆养大的公子,都没有那么胆小会看人眉高眼低的,能养成这个性子,十有**又是一个身世凄凉的小可怜。

学士走后,她拿着钰汝的名笺翻来覆去看,边看边在矮几前踱步,心想,前世沈昭最终选中了他,是不是觉得两人身世相似,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想得太过出神,没注意有人靠近,待嗅到那股浓郁的龙涎香,沈昭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沈昭白天就觉得瑟瑟奇怪,刚下了朝会立刻就赶来想追着问个清楚,见她拿着钰汝的名笺出神,一怔,将要出口的话霎时梗在嗓间,呆呆立在那里。

瑟瑟转了个身,正撞进沈昭怀里,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埋怨:“你就不能出点声吗?要吓死人了……”

第142章 番外:经年3

沈昭低眸凝着她的脸, 瞳眸漆黑幽邃,默了良久,轻牵了牵唇角, 道:“再没声, 我也是走进来的, 不是飘进来的。”

瑟瑟:啊?哦……

她眼珠转了转, 透出些黠光,扑进沈昭怀里, 仰头笑道:“你猜到了?没错, 那小鬼就是我。只是……我把那段经历给忘了, 昨天夜里才全想起来。这都要怪你,你总藏着掖着的不跟我说,你要是早跟我说了,那没准我早想起来了。”

沈昭凝睇着她不语, 目光微邈,好像陷在那段悲极执惘的回忆里。

瑟瑟却没事人似的, 洒脱得很:“我看啊有些事真是难以用常理来解释,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呗, 还想什么啊, 眼前倒是有件事需要你来拿主意。”

她把钰汝的名笺递了出去,道:“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就是他了吧, 也算成全了咱们跟他两世的缘分。”

沈昭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伸手将名笺接过, 不言不语。

“你不知道, 那时候你死了, 就是这个小孩儿,还有钟毓、苏合和魏如海他们四人合力把你抬进了玄冰棺里,让你我在一起,他对咱们是有恩的,咱们这一世护着他,也算报恩,对不对?”

沈昭眼中漾起微澜,带着几许温暖柔光,将名笺塞回瑟瑟手里,微微一笑:“好。”

太子伴读的择选尘埃落定,就如前世沈昭选继子那般,一家欢喜几家愁,纷纷都说安邑郡王府行了大运,今朝的太子伴读,就是明朝的天子近臣,富贵尊荣早都定下了。就看如今的傅司棋,年纪轻轻挂着三品官衔,朝中人人都卖他面子,光是定了门亲事,那上门送贺礼的都把门前石阶磨得油光水亮。

这些传言流入宫中,瑟瑟只置之一笑,但看着钰康和钰汝他们两人结伴读书,不离左右,又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沈昭和傅司棋也像他们这么大,形影不离地入瀚文殿念书,回了东宫,沈昭忙着写太傅留的功课,傅司棋就在一边给他调灯烛摆放的位置,生怕光弱了或者太强伤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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