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从床边立起来,娇娇的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点闪光。
谢然眼皮轻轻一颤,他伸出手,抹过那颗小痣和闪光。
手指尖传来濡湿的感觉,谢然看着娇娇,原来还是哭了的。
感觉到脸上有什么物什拂过的娇娇不自在动了动眉,小脸有些苦巴巴的,但她实在太累,来不及咂摸作出反应,就彻底被拉进了漩涡。
陶娇娇天生不足,打娘胎就带着病,这是玉京城都知道的,但是更仔细些,陶太傅藏得严严实实,就谁也不晓得了。
“她每年冬日过小日子都这样?”
喜儿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谢然的手形很漂亮,薄削线条优美干净,阳光落在上面是一种白皙的暖色,还带着些略微晶莹的闪光,指节微微突出,怎么看都是美人手。
这只美人手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封信放在桌上。
“最好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谢然的目光还是清清淡淡的,但是周身气势让人如临深渊。
“你们大人的信,你自己读。”
喜儿从桌子上拿走信,那封信看起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她认出那上面的字迹和小印正是陶太傅的。
陶太傅在离开玉京城前,亲自修书,把娇娇托付给了谢然。
“北戎风雨飘摇,你家大人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人。”
谢然的语气又薄又凉。
喜儿心里一个咯噔,北戎的形势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把娇娇的事情一一道来。
谢然重点抓的一如既往的好。
“你说和尚给她批文说活不超十六?”
喜儿想了想,“也不算纯是批文,当时也是先诊了脉的。”
谢然眼帘下垂,交织落下一片阴影,“那谭医郎具体怎么说的?”
娇气包从小到大,靠药续命,整个人就是个活脱脱的药罐子,没几个医郎说她能活。
“具体是什么病症大人并未告知我等,谭医郎开了方子,每年都会来给小姐诊次脉调动方子。奴婢只晓得谭医郎年前给大人了一张方子,大人一直找寻找药材,但是应该还没齐。”
谢然想起来自己当初许出去的聘礼,终于把一切都连了起来。
陶太傅选择自己,一是为了避开太子,二是为了那昧药材——佛手。
佛手这样的药材,世间早已罕见,几近绝迹,连他也是机缘巧合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
“你可知道那方子?”
谢然深知,以陶太傅宠娇气包的程度,怕是能找的医郎都找了,恐怕只有谭医郎开出的那张方子才有可能治了娇娇的病,给她延续寿命。
他微微蹙眉,浓眉锋利,“你可知道那张方子?”
喜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只知道一些。”
她报出一连串的药名,果不其然,里面就有佛手。
听到最后一昧的药名,谢然的手指微微曲起来,迟迟没有落下,“这昧药材好像只有皇宫才有吧。”
喜儿点点头,然后镇定道,“这些都是大人已经找到的。”
谢然想起来前年的大雪灾和此次上访北戎,不难猜出这是陶太傅和皇宫那位的交易。
在陶太傅已经找的药材中,好几样珍稀程度都比佛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然眸光一闪,陶太傅或许不只是找了仅仅这一年,而是自从找到谭医郎就有了药方子一直在找。
那为什么陶太傅会选择今年才给娇娇换药呢?
而且还是半成品,不全的药材。
又一定要把陶娇娇嫁给他。
陶太傅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无论如何,不难猜出的是,陶娇娇今年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
这或许也是太傅这几年加紧步调寻药的原因。
“他有交待过,若你家小姐越发不好要怎么办吗?”
喜儿咬着牙摇了摇头,“小姐一直在不好,靠药吊着命,也就是吊着而已。”
“那谭医郎呢?可能寻到他?”
喜儿又摇了摇头,“从今年您和小姐大婚之后,谭医郎就离了京,没了信儿。”
娇娇这一不爽利就直接不爽利了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