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太傅的死讯在朝堂上传开了。
谢然垂着眼眸听着皇帝的种种褒奖, 最后给陶太傅追封了一个国公——陶国公。
谥号这东西,活着没有,死不带去,除了好看, 有什么用?
朝堂上各色的眼神朝他打量来, 谢然面色不变。
果不其然, 散了朝会皇帝便宣他觐见。
“陶太傅劳苦功高,只留了这么一个女儿, 你可要好好照顾, 切莫照顾不周回头有损皇家名声。”
谢然掩住眼里讽刺的笑,皇家名声?
皇家有什么名声?
谢然没答话,既不应承也不反对。
皇帝皱眉,这小杂种果然是异族的血脉, 异族父子相残, 这小杂种可见是半分也没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他怒了。
“混账!朕是你父皇,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朕问话, 为何不答?”
谢然抬起头, 他的谢不是他的谢, 他的名字也是谢舜华起的,与他何干?
“是。”他连礼也懒得行。
“混账,瞧瞧你如今,竟如此不懂规矩,若不是你娶了陶国公的遗孤,朕看你还能砸了朕的皇宫,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谢然不说话。
他颇有兴致地瞧着皇帝演戏, 半真半假,恨他是真的,恨他的原因是假的。
他若是真的继续争气下去恐怕连活到陶太傅被追封都活不到了。
半真半假,怪不着哄了谢舜华那么多年。
“陛下,臣已经答应了,您可还有其他事情?”
皇帝瞧着谢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里都是野心勃勃,不能驯养。
他背过身,眯了眯眼,“你且去寻你祖母,她今早刚同朕念叨过你这不孝子。”
谢然从善如流退下。
太后从端盘上取下一碟糕点,“你喜欢的江米糕,吃点吧。”
谢然瞧了碟子一眼,“太后娘娘寻我可有事情?”
太后叹了口气,眼光从谢然没动过的糕点上扫过。
“然儿,你还恨哀家?”
谢然勾唇。
“谢然不敢怨恨太后娘娘。娘娘养育之恩,谢然没齿难忘。”
“然儿!”太后喝止他。
继而声音放低,又柔了些。
她眼里逐渐浮起点点歉疚,“哀家知道自己亏欠你,可就那一次,然儿,太子也是哀家亲子孙啊。哀家两难啊。”
谢然忽然想笑,那一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娘娘,既已经过去,那就不必再提。”
没什么亏欠不亏欠的,谁也不欠谁,谁也不对不起谁。
就像谢舜华不许他报仇时叮嘱的一样,是谢舜华自己傻才被别人哄了命,那就也是他自己傻才被别人哄了。
谢然不会再信了,人心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东西,何必在乎别人的一句爱或者不爱?
天长地久也靠不住,爱恨又有什么靠得住的?
太后闭上眼,面上潦倒沉痛,她像是一瞬间老了五岁。
“然儿,你偏执了。”
谢然并未答话。
“哀家从你娘那儿拿的东西,没有半点贪墨,都已经尽数还了你,亲手养了你十几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谢然听见谢舜华的名字也波澜不惊。
“我娘和您的事情,那是我娘和您的事情。”谢然道。
“是我狼心狗肺,当不起您多年教诲。”
恩仇不抵,恩仇不泯,谢然恨太后,恨她当初也参与了谢舜华死案,恨她多年意图养废他进而保住他。
最恨她,毫不犹豫护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