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公公一语不发,只是不阴不阳地回过头去,盯着栾司库。半响后,他才尖着嗓子嘲讽道:“洒家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个年岁来?你这是在怀疑洒家的眼光,还是想抗旨不尊不成?!”
栾司库连忙摆手,大惊道:“公公,下官绝无此意!”
见尤公公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见他不像是真动怒的样子,栾司库才又赔着笑脸说:“公公您看您说的这是哪里话?皇上的旨意,我一个臣子又怎敢抗旨。”
“洒家自然知道……”尤公公看似漫不经心地威胁道:“抗旨不尊这样诛九族的大罪,只怕栾司库多生了十个胆儿,也是不敢犯的。”
“是是是……”栾司库浑身发冷,只能点着头应下。
他这大女儿栾烟,本是原妻所生。虽说后来抬了小妾做平妻后,自己就没怎么对她上心过。可在栾司库原本的计划里,以栾烟这样的身份样貌,塞进哪个高官那儿给人做侧室,也不是不可啊!
送到皇宫里当那三千妃嫔中的一个,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头,实在不值当。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侍卫就从府里抓着一个女子出来了。
那女子生的极美,双目宛如一汪秋水,不需言语,自顾传情。十五六岁正是嫩的出水的年纪,虽然不如大家小姐那般肤如凝脂,但因为长年不出门,几乎从不晒太阳,所以浑身带着一股病态美。只需一眼,便让人过目不忘,我见犹怜。
只是这病美人穿的太过朴素,实在是不像个大家小姐。
栾烟被侍卫死死摁着,就连半旧的冬衣都在挣扎中扯坏了袖口,一张素净的面庞上满是泪水,连眸子也哭的红肿不堪。四周,就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管家、仆人。可却无一人帮她,也无一人敢帮她。
绝望之中,栾烟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栾司库。
“父亲……”
女子颤抖着双唇,哀求道:“您救救我,女儿不能进宫啊父亲……娘亲还在病榻上,她若是醒来看不见女儿,身子会受不住的!”
而面对女儿哀求的目光,栾司库只能默默偏过头假装不曾听见。他心中不由暗暗责怪大女儿这般不机灵,说出这般话来,不是明摆了得罪人吗?
相较于泪流不止的栾烟,跟着侍卫一同出来的张氏则是笑容连压都压制不住的显在了脸上。
天知道她从妾室怕到平妻这个位置花了多少心思!如今这个小赔钱货解决了,她能不高兴吗?若是她那短命娘醒来知道这消息,一命呜呼了,那她从平妻直接爬到正妻的位置,岂不是更好!
这些年来,自张氏掌家后就对栾烟多加苛责,本还担心栾烟若是真嫁入哪个高官家,得宠了报复自己。如今将她丢进那高墙内老死宫中,倒也算是一了百了。
这样想着,张氏更是嘚瑟地幸灾乐祸道:“栾烟啊,进宫当娘娘那是福气呐!你就别不识好歹了。”
栾烟轻轻偏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张氏,眼底恨意宛若一只凶兽,吓地张氏都不由退了两步。
等她清醒后才觉察面上挂不住,又虚张声势地叫嚣道:“小贱蹄子,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你这么凶神恶煞看着自己母亲的吗!”
栾烟看着张氏,语气冷冷道:“母亲?只要我娘还在一日,你就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
“你!”张氏被气的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尤公公眯起眼睛看这女子,心里倒是满意的很。按这小妮子的姿色,倒也有可能得了几月的恩宠。就是性子太烈,只怕会败了皇上的兴致。
想到自己出宫真正的目的,他这才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道:“哎哟,瞧瞧栾小姐这张脸,哭地多伤心呐!罢了罢了,莫再吵了,本公公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辈。”
第4章 蝴蝶翅膀
说罢,尤公公对那栾司库招了招手,低声道:“栾司库,洒家这儿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不知道您舍不舍得了。”
一直在旁边打算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栾司库,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因着尤公公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公公您的意思是……”
尤公公笑出了满脸褶子,竖起一根指头道:“洒家也不同栾司库说那些个虚的了,一口价——纹银千两。令千金依旧能留在贵府,至于这真的‘千金’,洒家便带走了。如何?”
在尤公公开口的时候,秦宿昔就知道这老阉贼要开口讨银子了。
按照如今这个时代的汇率换算,一文就是他那个时代的一块钱,十文等于一钱,十钱等于一两。那一千两,就是整整十万!虽然一千两对一个在职数十年的官员来说,定是不至于拿不出来的。
但……
果然,一听这话,栾司库心疼的脸变了。
一千两!
他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小官员,每年的俸禄,也就八百两纹银罢了。虽说也有不少饱私囊的机会,但除去平日里的开销和‘礼钱’,也剩不了多少。
况且……他这十五年里花在这女儿身上的钱,也未见得就有一千两!
栾司库还未曾说些什么,张氏便先开口惊呼道:“一千两!这小贱蹄子哪儿能值这么多银钱?!”
尤公公被这妇人一惊一乍震地耳朵疼,当即脸色就不好了,只是为了银子才没有当场发作。
他不阴不阳的看着栾司库道:“司库大人,你的意思呢?”
“这……”
栾司库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好开口拒绝栾烟,可若是真让他掏那一千两银子,他也是舍不得的。
跌坐在地上的栾烟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猛地挣脱开两个侍卫,扑到栾司库脚下哀求道:“父亲,父亲救我!”
“老爷!”
张氏见状,连忙提着裙子就追到栾司库跟前儿去了,苦口婆心道:“老爷,一千两纹银,都够给季儿捐个官了!”
“女儿家早晚都得嫁人,嫁谁不是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