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民这时说:“秦为,你怎么搞的?搂着人家傅老师跳了一曲又一曲,你得给我们一点机会嘛!”
姚二毛家那酒,还是有些后醉力的,跳了一小时舞,李四才开始发作起来,舞场算是给她玷污了,亵渎了。我和周五寻着这机会,火速闪人。
第二天李四醒了后,大约觉得丢了丑,更加迁怒于我了。她说她不舒服,不能跑,秦为于是安排她记录。她远远地找块石头坐着,我拿着尺子漫山遍野地跑,量出长宽后扯着嗓子给她报数,她屡次说听不清楚,埋怨我声音太小了,讽刺我说:是不是昨晚舞跳多了?精神跳没了?然后又对秦为说:“就是你!昨晚一直缠着傅心仪跳,把她声音都跳没了。”我先是没怎么答理她,她还来了精神,采用起《诗经》复沓的句式来,唠叨一遍又一遍,我觉得应该适当反驳一下。就平心静气地说:“两种情况,要么是我跳舞跳多了精神跳没了,要么是你酒喝多了耳朵喝背了。这组里共四人,让大家来评评,看我这声音算不算小?当然了,你要觉得你声音好些,你来!”
一会儿另一组的老贺从山上下来,说是昨天酒喝多了,不舒服,先回去歇歇。李四也就趁势和她一起回去了。秦为说:“你看看人家李四,对老贺多关心!你就不能学学?”我说:“那都去学了,这地到底还量不量?”
李四这样一走,记录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我身上了。上午的活干完后,秦为说:“今天下午就安排做内勤了!所以今天中午,可以放开了喝!”我问内勤是干什么。秦为说:“丈量时记录下来的长宽数据,得算出面积来呀!”然后拿着我的记录本一看,指着那些按要求等出的保留两位小数的数字问:“怎么搞的?你都直接给等出来了?这可不能乱等的哈!”我说:“放心,绝对没错!不然你任意抽几个试试。错了,愿受军法处置。”
胡来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认认真真地列式计算起来。由于不服气,他一口气抽了二十多个,硬是没找出错的来,两个人就怪怪地看着我说:“真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本领?心算能力这么强?连计算器都省了!”我说:“这成天拿着竹竿漫山遍野地跑,知道的说是量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赶麻雀呢!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脑袋都快生锈了。唯有这算账一项,算是勉强可以用用脑。”
秦为、胡来就笑了。胡来说:“这傅老师那可是真厉害呀!牛皮真不是吹的!”我说:“这不算什么!你看咱们这丈量的土地,按照你们精确度的要求,长不过三位数,宽不过两位数,这三位数乘以两位数,哪里还要个啥计算器呢?”秦为说:“那今天下午不用内勤了,咱们得好好玩一下,你想怎么玩?”我问:“这次出差的任务啥时候能完成?”他说:“什么意思?想回家啦?”我说:“我倒无所谓,明天中秋节了,难道你让这么多人在姚二毛家里过中秋节?那可就犯了众怒了!”他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挺好!”
完了完了,要真这样的话,孙思一个人在城里,可苦了他了。沉默一会儿,秦为说:“也可以考虑回去,但明天晚上可不可以请你赏脸,出来玩一下?跳舞唱歌都可以。”我说:“中秋节是什么日子?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你有老婆儿子。”他说:“那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说:“我肯定是不愿意,破坏别人中秋团圆,伤天害理呀!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姚二毛家就姚二毛家吧!只要别人没意见,我也就认了。”胡来说:“秦为逗你的,明天晚上,他哪敢离开家半步?放心,傅老师,只有一点点事了,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去了。”我说:“干脆今天下午不休息,把事情做完了,下午干得晚一点也没什么,昨天下午四点就结束了,浪费了时间,这样明天就可以早点回去了。”秦为看看我说:“说起回去就来了精神,你那孙立夫,不是在省城吗?明天要回来呀?”
妈妈的,这姓秦的知道的还不少!谁这么多嘴,谁告诉他立夫的姓名的?立夫去了省城的事情,我只告诉过赵若怀、孙思,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中午是在就近的村里吃的,两小组的人一起吃,没回姚二毛家去,但姚二毛来了。秦为问起老贺和李四的事情。姚二毛回答:“两人正在谈心,他俩的饭我老婆已准备好了。”我于是明白,老贺虽然是科长,但在姚二毛眼里,他还真没秦为的面子大。又想起桑榆那龚区长对秦为那态度,就觉得这人还真他妈有些板眼。
饭桌上,我才算是见识了所谓乡村干部的喝酒才能。两个队长,加上一个乡里分管计划生育的干部,这三人不但酒量深不可测,劝酒简直到了霸道的程度。何为霸道?就是不由分说,不喝不行!不喝就是看不起他,看不起乡村干部,看不起下层人民,要冒火(他们称搞毛)打架的样子。
我算是明白秀才遇上兵是怎么回事了,就这种人,就算是苏秦、张仪复出,口若悬河、舌如利箭,恐怕也是不喝不行。我寻思这二人是得到了秦为和姚二毛某种暗示和支持。天下竟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劝酒人!依我的本性,那是搞毛就搞毛!但姚二毛出面了,他笑得很谦和,他是以柔克刚的,他说:“傅老师,给点面子,和他们小喝一下!他们不敢乱来的,有秦为、我们这些人给你作主呢!”
我想想:这样三个人,以强对强的方式怕是真的行不通,等会儿给你戴个看不起下层人民的帽子,那错误可就大了!罢了罢了!只有学习宋一民,一方面喝上一点,一方面多说点废话,看能不能敷衍一下,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