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我就拿了那本黄雀给买的《鬼谷子》,径直去了赵羽的房间。赵羽已经在那里整理床铺了,见了我,说:“心仪,玩会儿再睡!刚吃了羊肉,不宜马上睡的!”这个赵羽,吓得不轻呀!连喊嫂子的底气都没了,改喊心仪了。我微笑回答说:“是!我知道!我先靠床上看会儿书。”然后赵羽又开始赔不是,我笑笑说:“赵羽,真的没事!你也太小瞧我了!那李念的事情,我早就知道,舅妈喜欢李念,我也知道,你那不算是泄密。”哪知这样一说,赵羽吓得更厉害了,她说:“这么说来,你真的什么都听懂了?”然后把我安顿到了床上,立即出去了,一定是去给赵若怀汇报去了,这三人可能刚才还心存侥幸:或许我只听懂了那么三言两语。
我就躺在床上开始看那《鬼谷子》,但思维早就不在这里了。赵若怀,咱俩这下公平了吧?我不欠你什么了吧?先前总为了立夫的事,感觉对你不住!先前还以为你那是间接经验,看来还真是直接经验。立夫这里,我倒是已经彻底脱钩了,可你那什么李念,你脱钩了没有?你脱得了钩吗?姓赵的,就你那得心应手的样子,你恐怕还不只一个李念这么简单吧?你就是一个离了女人就没法正常生活的人!你这种人,人生注定充满了很多变数。这话是我自己说过的,好像老傅也说过吧?孙思就不一样了,孙思才是那可以天长地久一直守候在那里的人。老傅是有眼光的!杨柳也是有眼光的!到底姜是老的辣。姓赵的,若论对于女人的耐性,你比柳咏可差得远了。柳咏,那可是巴巴地看不到一丝希望地坚持了五年。岂止柳咏,螳螂、黄雀、布谷,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你耐性好。可是姓赵的,我真的很爱你呀!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我真的吃醋啊!你和那姓李的,居然去开了房!就你那眼冒绿光、如狼似虎的德性。哦!天啦!不能再想了,换话题!舅妈!你怎么就知道那李念一定比我专一呢?你了解她多少?你好大的口气呀!居然对我说:我和孙立夫过去的事,你就不再计较了!你倒是计较啊!你以为你儿子就很纯洁吗?可是,姓赵的,我真的很吃醋呀!吃醋的感觉原来真的不大好!这么说来你也不容易!你不是也经常吃醋的吗?刚才我提到宋元南戏,提到黄雀,你分明就又在吃醋了。还有,暑假的时候,你知道我在省城,天天晚上和孙立夫呆在一起,你那日子想来是不大好过。还有,真有可能是那姓李的自己不怕死,非要送了去,赵若怀是男人。一个男人,你指望他抵挡这种送上门的引诱,是不是太苛刻点?这么说来这真的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吗?可是我真的吃醋啊!不能就这样让他轻易过了关。那怎么办?和他怄气,怄气也不行呀!让杨柳、老傅、孙思看出破绽来,那不就自讨没趣了吗?何况还有那个舅妈,稍有不慎,她可能又去把姓李的找来了,找来就找来吧!我还怕你娘儿俩不成?不行啊!我真的喜欢赵若怀呀!不能让给那姓李的。
就这样颠来倒去地想着。就听到一个声音,说:“你这看的是什么书呀?二十分钟,一页都没翻过去,我可是从没见过你读书这么不认真的!”抬眼看时,赵若怀站在衣柜后边的角落里,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表情里居然没有多少怕的成份,这一点让我非常地不满意!他居然在犯下如此罪行,且已被揭穿后,还这样理直气壮。岂有此理,太岂有此理了!
赵若怀接着说:“去我的房间!我有话和你说。”我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赵若怀,你眼里还有王法没有?犯下如此罪行,你居然敢对我采用光头光脑的祈使句,前面连个请字都没有。”他就忍俊不禁了,笑着说:“我犯下什么罪行了?你控诉啊!现在去我的房间,我听你的控诉,好不好?”我说:“我懒得控那什么诉了!‘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要看书了,什么都是假的,空的!现在最有用的,就是这《鬼谷子》。好了!别打扰我,自己该干啥干啥!”他说:“别呀!我现在最该干的就是听你控诉,你倒说说,我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我漫不经心地说:“四个字把你给形容了:风流成性!你这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逮什么是什么,饥不择食。还记得《神雕侠侣》绝情谷那裘千尺吗?她说了一句经典的话,她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内管用,一丈之外那可就难说了。你就典型的这种人。现在还不是丈夫已经这样了。罢了罢了,我惹不起你!”
赵若怀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因为我这边是一脸地严肃。他说:“不就是去了一趟深圳吗?她要去我有什么办法,我就在街边上和她说了会儿话,然后请她吃了顿饭,就打发走了!就是这样!这就犯了法啦?你讲不讲理?”说这些话时,他居然十分从容,没事人似的。我说:“赵若怀!经过检验,你这人心理素质比较好,你这是困兽犹斗啊!我告诉你,就你那钱妹夫和赵羽说的每一句话,我可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下来,刚才在客厅,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我们还学过一门课程,叫做《语言学概论》,里面要讲八大方言语系的,其中吴方言里面的温州次方言,老师重点讲了,为什么呢?因为那老师刚好是温州人。你也上了《语言学概论》,为什么没学好呢?因为你上课的时候,盯女同学去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那又如何,反正该交待的我已经交待了!你别想再讹我。”
“我讹你?你这就不耿直了嘛?上床就上床,怕什么呢?你对付女人,一整套经验,当时我就纳闷:这人是直接经验还是间接经验?现在我已经得到回答了。恐怕还不只一个李念这么简单。反正你就这德性,我还明白了一件事情,上次从江城买乐器回来,你无端端地和我生几天气,现在看来,是有意而为,估计是那姓李的又找来了。”
他说:“冤枉!这是真的冤枉!”
“有意思,那前面那是假的冤枉。”
“钱大有说过那话吗?没有,赵羽也没有!是你硬加上去的,再说了,就算钱大有真说了,那也是他的主观臆测。”
“其实你应该这样说,上了床又怎么啦?上了床也不一定有所作为嘛!我就在床上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什么事没有!”我这样一说,他就又忍俊不禁了,一旁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发现我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就又硬生生地给止住了笑。
说完这句我就不再理他了,自己看自己的书,这会儿是真的看进去了。他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就一把夺过书,扔一边去了,这下我气得不轻,这可是黄雀给我买的书也!于是递给他一个恼怒的拼命的眼神,然后把书拾捡起来,背对着他,继续看书。然后他就开始动手,轻轻松松把我转了个向,俯下身子面对着我,指着那书说:“看什么看?看出什么来了?《狂人日记》里面那狂人,从几千年的封建礼教的缝隙中看出两个字来:吃人!你呢?你看了一半天,也看出了两个字:吃醋。”我淡淡地说:“还真是的,算你说对了!醋得相当厉害!”然后把眼睛转到一边去看墙壁,不再理他。他说:“喂,你快点,人家赵羽等着睡觉呢!去我的房间,我有话和你说,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大家都别想睡觉。”
“妈妈的,这算是威胁我?不睡就不睡!到你家来做客,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混不到,明天早晨天亮我们就走,回江城去!”
“你敢!”他恨恨地说:“好了!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照办,那可怪不得我了。”说着就伸手来抱我,我反抗着,在他肩上用力地敲打着,不管用,又不敢声张,不知老傅孙思去了三楼没有,何况还有钱大有和赵羽,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到了他的房间,他就伸手把门从里面闩上了,把我扔到床上,然后左手无力地悬着,右手在左手上拿捏着,说:“妈哟!你还真用力呀?下手这么狠!力气还不小,小瞧你了!这手算是废了!”然后脸现痛苦不堪的样子,说:“这是小母牛的牛劲又出来了,你把我当阶级敌人啦?”我不理他,把他往旁边一推,他哎哟地一声,说:“完了完了!肯定肩关节脱臼了!”
回想刚才,自己还真够卖力的,又想到那次下乡,把秦为的手挡了那么一下,他也拿捏了好久,莫非真把他的手弄坏了,这下麻烦了!得立即检查检查,万一真脱臼了,得赶快去叫孙思来,看他有办法没有?于是我开始给他脱去外面的大衣毛衣,又脱去外面的长裤,为的是让他躺到床上去,盖好被子,然后在被子里面掀起他的内衣来,检查背部肩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连红肿的意思也没有。这才发现又上了当,再想逃时,哪里还逃得掉。就这样又一次被他给拿下了。然后我说:“你欺负我!明天晚上开始,我坚决和杨柳妈一起睡到三楼去!”然后开始穿衣服回赵羽那边,他一把扯下我,说:“回什么回?你回得去吗?赵羽他们俩已经在那边睡下了!”
“那怎么行,我大衣和外面的长裤还在那边呢!明天早晨我怎么起床?”他朝旁边呶呶嘴,说:“那不是吗?抱人之前,我先把衣服给抱过来了,有你这么傻的人,看书看书,衣服被人抱走都不知道。”“那我的书呢?明天早晨我得一早起来看书,赶在杨柳妈起床之前,她一定会去赵羽房间喊我的,妈妈的!你害得我好惨,大过年的,五六点就得起床读书,真感人啦!这过的什么日子?”他又忍不住笑起来,在我脸上掐了一把,捉弄地说:“那怕什么,你不用那么早起床,让她发现了更好。我还告诉你,这几天之内,不许你看黄雀送的那书,要看你看黄莺或者白灵送的。”“说得轻巧,我妈要知道我睡在你的房间,非打死我不可!黄雀送的书怎么就不能看啦?我没追究你,你还倒打一耙!”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然后叼起嘴角,坏坏地笑着,说:“你最好收回你明晚睡到三楼去那话,不然今天晚上你可惨了,我得一晚上把后几天的损失找回来!”我摇摇头说:“姓赵的,你到底几杯的量呀?”他大气地说:“昨天团年的时候,小唐不是说了吗?反正我从没喝醉过,不知道到底几杯。”“妈妈的,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人?算了算了,我怕你!那姓李的不怕死,你让她来,我让位好不好?”“那怎么行!你逃不掉了!那酒量是对你才有的,其他人,我滴酒不沾。”
提到姓李的,我难免又想起刚才钱大有的话来,再接合赵若怀刚才的表现,这样一想,再次醋得厉害,醋得无语了。他很快发现了我情绪的变化,急切地说:“你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别走神,好不好?我怕你的思想,你知不知道?亲爱的,此时此刻,在这远离俗世的寒烟山庄,你能完完全全属于我吗?你能淡忘了其他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赵若吗?你能做到吗?”我不置可否,他就激动起来:“你做不到,对不对?弹着古琴,你想的是别的人,对不对?我那样用心地卖力地吹箫也唤不回你,‘画角声断谯门’,你就回来了,你是不得已回到现实的,对不对?‘画角声断谯门’,下面是‘暂停征棹,聊共饮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你能告诉我吗?你当时想的是谁?或许不是一个两个。”我正要张口说话,他又艰难地同时又不无痛苦地制止说:“算了,算了,我不要听!心仪,你看着我,我是赵若怀,我求你了,今天晚上,哪怕就今天晚上,你心里只有我,完完全全属于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