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额顶冒汗,无奈看向阮阮,见她毫无所觉,心中暗暗懊悔,只怪自己太过得意,一时轻敌,竟被她踢下了软榻。
这话传出去,多没面子啊。
他一壁忍着疼痛,一壁极力使自己维持镇定,独自消化刚刚那温婉存香,那滋味过于美好,使得他一时心绪飘荡。
曹不休恋恋不舍将阮阮松开,她面上潮红使得他有些心猿意马。他以指腹抚上她的脸,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告诉她实情。
今上最近尤其迷恋南唐后主尺牍,特别是他的瘦金体,更是爱不释手。为此,杜敬业不惜重金,四处求购后主真迹,以博求今上欢喜。
曹不休低眉,有些想笑,怪就怪杜敬业自己草包,还常常自诩清高,是个百里挑一的文臣。自命不凡。
“奸臣。”曹不休在心底低骂一句。
往日在朝堂,他不是斗不过他,只是不屑与他这样魅惑君王的小人计较。
可如今,下了朝堂,他无所顾忌,看不顺眼,就收拾他。
所以他和好友徐长续二人一琢磨,便有了这出用临摹赝品戏耍杜敬业的事情。
后主真迹难求,为了能以假乱真,可费了他好些功夫。
但这些他怎么能告诉阮阮呢?
以她细密的心思,得知了此事,岂不是要日日为他担忧,怕他背负上欺君的罪名。
他也不能告诉她,那日她与他出宫之后,今上在长春宫像发了疯一般,赶走了所有内侍宫女,更独自将自己锁在宫中,痛哭不止。
他哭声悲痛,使得长春宫众人惊慌失措,也跟着泪流不止。
明皇后从凤鸣宫赶到长春宫时,看到跪了满满一地宫人,一时竟被吓得不敢前行。
而那日在前省当值的官员,在听说了后省之事后,同样被吓白了面庞,他们从未见过哪朝君王如此失态,不顾君王仪度。
他哭声哀痛,全是绝望,任谁人叫唤都不理睬,只任由自己悲伤的情绪像孩子般,肆意发泄,从正午到太阳西落。
直到日暮,皇后无奈,请来太后,他才将长春宫的门打开。
今上见了太后,只不住问她,为何要逼着他坐上那个对他来说,如同枷锁的帝位?
为何不让他做一穿着白襕的书生?
他絮絮叨叨,说下辈子,他再也不要出身皇家。他要自由自在,骑马,打猎,高兴则去考取功名,做一个风流士子,不高兴便手执书卷,去陌上邂逅自己心仪的姑娘。
曹不休暗叹口气,纵是今上逼得他将军府到如此境地,他还是不能完全狠下心来,不去管朝中事情。
今上病了,自从他带着阮阮出宫后,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深情,卧病在床,不管朝事,甚至连着两日不曾出席朝会,只让杜敬业代为辅政。
金人屡屡来犯,在对待金人的态度上,杜敬业向来主张以割地求和,去换片刻安宁。
但是这样的唯唯诺诺,又能维持多久?
国朝颓势已现,再如此下去……
屋内灯芯又燃爆了几下,将曹不休的思绪拉回。
国愁家恨,再没有了旖旎心思。
清风送来院中花香,明月盈满庭中,那里徐徐开着满院的秋花。
而室内,琉璃灯火使得屋中被蒙上了一层直触人心的暖色,气氛温馨迷人,让他流连。
他扯过散落在地的凌乱衣衫,帮阮阮蔽体,纵是亦如早间一般,没有成最后一事,但心中仍旧是心满意足。
俗世夫妻,享受闺房情趣,以及他能给予的绵绵长的夫君呵护,慢慢来,不急。
他们还要生儿育女,共享稚子童趣,儿孙绕膝,天伦之乐。
“你那五万两,到底是哪里来的?”阮阮见他不答,有些急了,掐着他臂弯问道。
曹不休起身,一件件收拾刚刚在情不自禁下扯下的衣衫,阮阮一眼瞥见自己外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单被蒙住眼睛。
两人在一起,擦枪走火,太过容易。
“我卖了自己的画。”曹不休转眸回答,将地上凌乱收拾整齐。
阮阮闻言,却是心头一荡,她只知道他是一武将,却没想到他的书画竟是那么值钱,她有些不信,斜睨着他,娇嗔道:“你骗人。”
“你曹哥哥的好,多着呢,捡到我,算是捡到宝贝了。”
曹不休轻笑,不与她争,从袖中取出一物,甜腻香味散开,阮阮识得,那是白矾楼的樱桃煎。
“这日子不过了?”阮阮下榻嗔他一句,樱桃好吃树难栽,樱桃煎的价格更是奇贵无比。
曹不休却大笑,“我不吃,这是专门买给你吃的。”
阮阮信口一问,“那你吃什么?”
曹不休笑答:“你啊。”
“臭流.氓。”她怼他一句,心底却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她想,或许这就叫日子吧。
绵绵长,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