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撇嘴:“问那么仔细做什么?你就说吧,这帐对不对。”
账房先生捋了捋胡子:“不仅对,而且省事,简单。把几个本子的帐缩在了一张纸上。夫人真是天资聪颖,老身佩服。”
沈氏吃了一剂闷果子,抓着账单盯着看,不言不语。
这真是那狐媚子算出来的?
看来,她还是有些厉害。并不是她想的那么愚笨。
沈氏没有了扣她的理由。她便开口:“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了,你下去吧。”
傅宝仪行礼:“妾身告退。”
玉珠跟在傅宝仪身后。天上下小雨,淅淅沥沥。玉珠撑着伞:“夫人,您要回侧殿么?还是药房?”
“哪里都不去。玉珠,你先回殿里把小炉子点起来,我一会儿回去。”
“那您去哪儿?”
傅宝仪接过伞:“我去药园里走一遭,看看有没有草药是不能淋雨的。”
玉珠并没有多说什么:“是。”
傅宝仪步伐匆匆,穿过回廊,廊前的爬山虎叶子密密麻麻,被风吹开个口儿。她打着伞,锦帛裙面被细雨打湿。
傅宝仪不是去看哪株草药怕雨淋的。
她要采一朵花,不能让别人知道。
山银花,色红,性温,有凉性。
有润血,止卵之功效,妇女避子而用之。
在这府里,谁也不能知道她偷偷摸摸喝避子汤。
傅宝仪摘了花,放到随身的药篓中。她看了四周,疾步离去。
她懂药性。喝的药都是精挑细选,不会伤身,而且味道小的。
要是被发现,可是掉脑袋的罪。
傅宝仪还不想死。
上京的夏雨来的匆匆,淅淅沥沥不停了。晚风吹拂,雨珠汇成水流,自房檐倾斜而下,打在一株株芭蕉上。
地上都湿透了。青苔也被打湿,遍地虫鸣。
傅宝仪回殿后,偷偷拿银炉子喝了药,把药渣埋在芭蕉树底下。她刚要松泛一番,郑伯却来了。郑伯说,外面雨越来越大,沈渊庭今日没带随从,怕是要淋雨回来了。话里的意思是让宝仪去给沈渊庭送伞。
……那么多人为什么要让她去…
傅宝仪笑着说好,拿着两把伞,上马车。夜暮四合,马车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响。
沈渊庭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上。
冰凉的雨打在脸侧,让人清醒。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思绪不由得放空…回到五年前的同一天。
也是个即将要下雨的天气。
军营里的士兵遭到偷袭,杀红了眼。硝烟弥漫,横尸遍野。大哥在前头杀出来一条血路。
最后大哥看着他,脸上露出一贯的平和笑容,让他一定好好活下去。
沈渊庭微怔,眼里放空,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青筋暴露,眼底隐隐泛红,布满戾色。
正晃神,有女子唤他名字,字字清脆。沈渊庭迷茫的看去,隔着重重雨雾,油纸伞下一张白嫩如花的脸,她眼底含笑,仰头看着他,一声一声叫:“侯爷!您淋雨了,快下来罢。”
哦,是她啊。
明明之前那么厌恶她。
沈渊庭袖口的手指慢慢松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傅宝仪把准备好的第二把伞递给沈渊庭,想着把伞送给他,她就先回府。可是,离得越来越近,沈渊庭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眼里是红的,不复往日清明,头发丝被雨沾湿,粘在脸上,衣服也都湿了。
他还是他,却又不像他。有种惹人爱怜的脆弱之感。
他不会是偷偷哭了罢?
难道荡摄政王的也有一个人委屈着偷偷哭的时候?
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呢?
傅宝仪把伞赛到沈渊庭手里,就要走。忽的,她举着的伞被沈渊庭扔了,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头重脚轻。
沈渊庭竟然把她抗在了肩头。
他没事吧?淋雨淋疯了么?傅宝仪脑袋充血,冰凉的雨滴打下来,打的她人都傻了。她挣扎:“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沈渊庭跨走几步,把傅宝仪扔在马上。银蛟从来没有载过女子,兴奋的直跺脚。宝仪天旋地转,她被放在马背上,吓都吓死了——她没学过骑马!要是掉下去会被摔死的!
傅宝仪一张小脸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