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袖桃正蹦起来,两只脚毫不客气跺在古川脚背上,看着古川嗷嗷叫,袖桃一溜烟窜过,小跑到门边时冲他吐了个鬼脸。
余光瞥见附隐和子言挑着担子自东边深深浅浅的回来了,两人摇摇摆摆,像极了赶集的大爷。
那头两名少年正埋头看路,方抬头就瞧见江煦之,于是二人步子紧赶慢赶,担子随动作晃悠,还没来得及卸下担子,听见古川开口。
“主子不说过让你们务必保护好郁姑娘,你俩这是从哪来?”
子言先将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规规矩矩回道:“这是郁姑娘要的东西,早间我们二人去城郊外取去了。”
古川噢了一声,没多想,转身冲着袖桃指了指,眼神故作一副恫吓的意思,脚背还隐隐泛疼,这若是胖些的,只怕不要多久脚背就得肿的老高。
袖桃哪里理他,抬起拳头假意要还击回去,两人你来我往,倒好似打情骂俏。
袖桃心下却想,这子言和附隐怎喊世子主子?莫不是,其实他俩是世子爷派来保护姑娘的?
江煦之立在铺子前方,整个人被裹在一身冬衣中,更显清俊纤瘦,白色的毛翎衬得男子清俊出尘,随随用发带束起的发丝,被风吹起。
男人眉眼若孤山,眉心微蹙时,看起来难免气势上带着拒人千里的清冷,他手拢在袖子中,动了动指端,微微皱眉,张口便问袖桃:“你家姑娘时常这么晚不回来?”
袖桃收回对着古川耀武扬威的手,心下哀嚎道:“哪有时常,好巧不巧,这次才第一次便被您给逮到。”
嘴上却恭恭敬敬道:“也就今天,实是无路之举,姑娘说答应了七皇子的事不能耽搁,需得有些钱招到绣娘才好。”
“她身无分文?”江煦之略略诧异,眉心拧的更紧了。
他哪里会真信郁清梨没从郁氏那边拿钱,毕竟郁氏也舍不得叫她吃苦。
“夫人给过姑娘,姑娘不肯接,毕竟好不容易离了靖国公府,再用夫人的钱,难免恐会遭人口舌,说中饱私囊,世子爷您是个战场上快意恩仇的将领,哪里能知道这深墙内院里的耳食之言。”
袖桃如何听不出江煦之的话外之意,别说江煦之,若不是她在场亲眼看着郁清梨用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劝服郁氏想要给她钱的念头,袖桃也不信。
毕竟三夫人心疼自家姑娘那是出了名,如若也不会宁愿跟大房闹的不愉快,也要把郁清梨放在自己身边。
江煦之品啜着袖桃说话时的神态,眼眸深不见底,老僧入定般,静默片刻。
他并未从袖桃脸上寻到半分撒谎的样子。
心下想起郁清梨上次同宁奕交谈时被他听到的话,她说她介意。
加之古川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难免想的更多,许是因为上次说冬衣的事同他较上劲儿了。
原以为郁清梨离了国公府也好,小姑娘心性,时间久了再碰上个好的少年郎,便就忘了。
可没成想,现如今倒是到了这般执迷不悟的境地。
那愧疚反倒又腾腾升起,自觉他将郁清梨给逼走。
不过郁清梨就算现下强撑,又能装多久?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郁清梨终归还是郁清梨。
半晌,自鼻尖唇齿间溢出一声叹息,自随寒风消散。
“你家姑娘是去什么地方?”男人的声音很低,拢在寒风中,感觉从很远的地方传入耳中。
他想毕竟是从江家出来,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缘由追根寻底还要推到他身上。
袖桃回:“过河去春沿街了,天香阁的铺子在那边,姑娘说要看完天香阁铺子,约摸一会儿就能回来。”
江煦之嗯了一声,心内却隐隐不安,不知为何,今日眼皮子跳的厉害。
忽然冷着脸道了句:“我去春沿街一趟。”
旋即转身朝着那头的小石桥走去,步子渐渐加快袍角追随男人的步子涌动。
古川正环胸倚着墙,没回过神,等到瞧见自家主子已经抬脚走远才晃悠悠指着袖桃道:“偷懒的小胖桃。”
也连忙随着江煦之的步子追了去。
附隐和子言二人相视一眼,看着走远的两人犯了难,这………要不要跟上?瞧着主子面色不好看啊。
想了片刻,不管了。
于是两人抬起步子也要追上去。
子言那边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一手一个箩筐,吃力的放上了台阶对着摸不着头脑的袖桃叮嘱道:“袖桃姑娘还吃些力,将东西搬进去,我们随世子去看看。”
袖桃看着地上沉重的担子,没反应过来。
又不能骂江煦之,只能心内痛骂古川,但是心里却担心郁清梨。
瞧着呼啦啦的四个人转眼消失在市桥上,转身跑下石阶也想撵上去,没跨出两步,步子又生生在原地停住,回首看了眼门,一跺脚,又跑回去了。
可别回头小姐回来找不着人。
又寻思,当不会有什么事。
此时,郁清梨的手里全是血,一根银色的珠钗正紧紧的被她攥着,掐进掌心里。
怒目圆瞪,脸上带着寻常姑娘少有的凶狠与坚定,像弓起脊背,竖起毛,随时准备扑上去的猫。
那胖男人捂着脸颊,不断哀嚎,宽厚的手掌把脸上肉挤的变形。
另两名男子哪里想到郁清梨袖中会藏了簪子,见血后一时慌了神,纷纷聚上去看胖男人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