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仁王嘴上说着不愿意帮靳岄,但靳岄提到这个计策可将母亲一并带走,并且可扰乱赤燕内局,帮他松缓边境态势后,他细细地听完了靳岄的整个计划。
这个计划如此的不缜密,几乎让广仁王在听完的当时当刻就断言“不可行”。广仁王行事缜密,没有万全把握,他不可能做出行动。但靳岄与他截然相反,靳岄不会放过任何可利用的机会。他一生中无数次脱离注定的命运、违抗写定的生死,凭借的全是瞬间生出的念头与机遇。
靳岄与广仁王太不一样。他没有广仁王那样的余裕,可以细细把未来与命途逐一思量,也没有广仁王的身份地位,只要广仁王想,他就必定有借力的东西,或者是家族沿留的势力,或者是他手握的兵权——靳岄什么都没有。
他铁了心要在飓风天里出逃,宋怀章踟蹰犹豫,最终点头,答应提供少许帮助。同时他确认,靳岄像靳明照,也像岑静书,他恨和爱的两个人,一同养育了这样一位性情炽烈、不懂伏首的少年。
岑融不可能控制这样的人。宋怀章心想,即便用那头高辛邪狼或是靳岄的母亲来作威胁,也只能换得靳岄片刻的假装顺从。靳明照的孩子,骨子里就没有半分服从与温顺的天性,宋怀章诧异岑融与靳岄相识多年,竟然仍未看清。
陵谷中驻守的赤燕士兵已经全部被控制。广仁王的士兵没有杀人,只是剥了衣裳换了装扮。陵谷向来是赤燕的禁地,寻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岩罕自从进了陵谷便彻底沉默,只不住抱着脑袋叹气。
进入谷中,风雨稍歇。岑静书找到了歇在角落的贺兰砜和靳岄。靳岄吃了那药丸子很快精神起来,倒是贺兰砜趴在地上吐了半天,一张脸隐隐地发青。他也不说自己吃了什么,只坐在靳岄身边,让他靠着自己。岑静书见靳岄无恙,转头笑眯眯看贺兰砜,把贺兰砜看得害羞起来。
他挠挠下巴,一双狼瞳左顾右盼,之前在靳云英面前的怡然自得完全消失。面对姐姐与面对母亲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尤其在看着岑静书的时候,贺兰砜会想起自己已经忘记了的阿妈的模样。他看岑静书与靳岄温柔说话,心想原来天底下所有的阿妈,讲话的语气都是差不多的。
靳岄已经跟岑静书说过贺兰砜的事情。他坦荡,岑静书坦荡,反倒是贺兰砜别别扭扭,相当拘谨。
“高辛人都这么俊吗?”岑静书笑着问,“你还有个哥哥?”
贺兰砜点头。
“你哥哥和你长得像吗?”
贺兰砜又点头。
靳岄看着他笑:“你平时话不是挺多么?”
贺兰砜不声不响,拨了拨靳岄被汗水和雨水打湿的头发。拘谨归拘谨,两人的手一直没分开过。此时此刻还不是互诉衷肠的好时机,他们只能十指相扣,传递让彼此宁定的力量。
陵谷山壁高耸,风雨难进。在这难得的安稳时间中,靳岄听见岩罕和玉姜正小声争执。他和贺兰砜起身走到两人身边,两人正为如何处理大象犯愁。
兄妹俩形容狼狈,是两只因紧张和恐惧而疲惫不堪的小兽。与岩罕的焦灼不同,玉姜倒是带几分兴奋。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青虬帮的大船。
“你们都同我们一块儿走么?”靳岄说,“等风雨平息,我们会离开陵谷,去海门镇找青虬帮。我答应过的,会让你们俩脱离奉象使身份,你们在海门镇生活也好,随青虬帮出海过江也好,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