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陆乡司是说在下大逆不道、妖言惑众?”大祭司拂袖,面上露出愠色,“方才大家可是都亲眼看见五位神仙一一显灵了的!”
“是啊!是啊!”台下众人附和着。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面对台下对大祭司盲目遵从的众人,陆乡司无可奈何,“不过既然五位神仙消灾度人,造福苍生,又怎会有意要伤无辜之人的性命?”
大祭司呵呵笑了,缓步踱至那少女身侧,“无辜?此女克父防母,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双亲接连去世,接着养父母也无一幸免,五位神仙已经慈悲为怀,容她多活了十几年,不想她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即便是神仙也难压制,再不处置,我们大家都会有灭顶之灾。”
众人惶然,又开始叫嚷起来,急得陆乡司无计可施,只能怒斥道:“无稽之谈!”
“在下知道陆乡司你一向鄙夷在下,可你不信不代表它不存在不是?”大祭司向着台下压了压手,众人便同时住了嘴,他甚是得意地瞥了眼陆乡司,“这样吧,在下提个法子,把她扔到老虎涧去,若她活得了命,在下便作法请求五位神仙收回成命,且替她除煞,如何?”
“你明明知道老虎涧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家哪有机会活命?”
大祭司眸色忽地一冷,他凑在陆乡司耳边,“陆乡司可不要得寸进尺了,惹怒了这些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乡司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怔怔地立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祭司示意那两个汉子将人带走。
“大祭司仁慈!”台下又有人高喊着,接着众人都匍匐在地,跟着高喊起来,叫声如潮涌,一浪高似一浪。
裴川他们立在匍匐的人群中,很是显眼。大祭司刚要转身,无意间看见了几个外地人,默默地打量了一会,方才离去。
“怎么样?救还是不救?”林秋寒问。
“救。”裴川面色冷凝地看着大祭司离去的方向,“邢鸣,你带两个人去。”
“呦呵,”林秋寒惊奇地叫道,“多管闲事可不是你的风格。”他笑着搂着裴川的脖子,向他要一个解释。
裴川甚是嫌弃地推开他的手,“你不觉得我们在这需要一个当地的向导?”
“一个怨念深重的向导?”林秋寒沉吟着,“妙啊!”
交午时的时候,邢鸣他们扛着个麻袋回来了,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将那姑娘装在这个袋子里,看起来像是沉重的药材。
“人救回来了,”邢鸣一边解开袋口,一边道,“放心,没有人发现。”
那少女眼眸紧闭,脸上有几处擦伤,衣服也撕了好几处口子,身上的伤倒看不出来。
“快!将她抬到我屋内。”崔琰道。
不一会,她掩门出来,“不妨事,身上有几处伤,好在都是皮外伤,应该是受了惊吓,所以暂时昏过去了,想来也快醒了。我去煎药。”
“我同你一起去。”裴川道。
“不必。”她淡然回绝。
☆、巫女桑玉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将至冰点,众人都偷偷瞄着裴川,只见他背身而立,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向来气势如虹的背影显得有些泄气。
这丫头,还以为那晚同她说的话起作用了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林秋寒暗暗吐了口气,转而故作轻松地向着邢鸣道:“怎么样?那老虎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邢鸣会意,“噢、噢”了两声,同大家讲起老虎涧救人的情景,“说白了那地方就是悬崖底,到处都是毒虫,据说还蛰伏着不少野兽,多亏了崔大夫给的药粉,那些毒虫才不敢靠近。”最后他说道。
“你们去救人的时候,没有遇到阻挠?”裴川转身问,他向来沉稳内敛,方才的小小失落很快便被他消解掉,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没有。”邢鸣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我们先那两个汉子赶到崖底,直到救了那丫头都没有遇到可疑之人。”
闻言,裴川便默不作声,敛眉陷入沉思。
“怎么,你怀疑林子里袭击我们的那伙人是大祭司的手下?”还是林秋寒懂他。
他微微点头,“你也见了,那大祭司动力深厚,我想不出在这里,还有谁会养这么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唉——”林秋寒长叹,“别想了,等那丫头醒了,说不定能问点什么出来。小六、大刘,快弄点吃的去,饿死了都!”他哭丧着脸,想想自出了南临府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虽然他向来不娇气,但几个大男人整出来的东西真是……一言难尽……
崔琰守着台上的小火炉,先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手中小小的蒲扇,可慢慢地便住了手,眼睛盯着炉火出了神。
她不明白方才她为什么会对他是那个态度。明明她觉得已经将自己的心看得很清楚,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而已,可是她却抑制不住地生气了。那么她又是在气什么呢?气他竟是南临世子?还是气他直到她死去都没有出现?
这个看起来清冷难近的姑娘心里乱作一团,那些前尘往事再次一同涌进脑海,将她淹没,连透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忽地,砂锅内积蓄的热气将锅盖顶得“咯咯”响,她一个回神,颇为慌乱地掀起盖子,接着定了定心神,将汤药倒出给那姑娘送去。
至傍晚,被救回的姑娘便下了床,感恩戴德地对众人道谢。众人相询,她甚是悲切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叫桑玉,正如大祭司所言,自幼爹娘早亡,后被一对好心的老两口收养,不想收养她不久便也相继离世,她便被世人冠上了“灾星”的名头,无人敢亲近。在各个寨子里游荡了许久,才最终被一个巫女收留。上个月,巫女病逝,她的身世又重新被人提起,恰巧大祭司经过占卜,说五神警示近日南夷将遇大难,便将她抓了去祭神。
“五神?就是祭台上五个大柱子?都是些什么神?”林秋寒问。
“噢,就是土地神、雨神、火神、猎神还有月神。我们这里家家户户信五神。”桑玉回道。
也许是自小生活颠沛流离的缘故,她身量较小且瘦得厉害,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看起来就像个未发育的小女孩,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还透着女孩家的清灵。
“你方才说最后收留你的是个巫女,那你们这里到底是信那大祭司还是巫师?”裴川盯着她道,眼中透着审视的味道。
桑玉只敢快快地同他对视一下,这一群人里,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人了,“当然是大祭司!”她眼中闪过一丝惧怕,随后便是无法掩饰的恨,“大家都相信巫师会制蛊,会害人,所以将巫师驱赶到很远的地方独自居住,但是最坏的就是他们自己,一边恨巫师,一边还找巫师求蛊。哼!我就见过寨子里许多人来找英婆求蛊去害人。”
大家心里明白,英婆大概就是收留她的那个巫女。
“那你一定知道这些巫师都是哪些人了?他们住在哪里你也知道?”邢鸣问。
“自然,”桑玉不假思索地道,刚出口便提防地看着众人,黑眼珠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但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