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寒显然不满他对自己的怀疑,“你别小看人嘛!我这记人记事的本领虽不比你,可那也还算可以吧?你听我说,那时我们小,男娃女娃间也不避讳,这个孙肖的夫人曾经带着孙家的小姐去拜会过我娘,所以我见过这个女孩儿。如今虽然大了,长得更加标致了些,可是相貌并未大改。”
裴川依旧表示不能完全相信,“这世上相貌相像再寻常不过了。”
“唉……”林秋寒急了,“我敢肯定!我以青乌剑的名义起誓,这个圣女就是孙家那个女孩儿。”
裴川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他小时候对着女孩子就犯脸盲,不管丑的美的在他眼里都一个样,“她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对她印象如此深刻?”这样想着便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
他有些丧气,知他者唯有裴川,“她……打过我……难怪最后还成了杀手,小时候就凶!”
只听裴川“切”了一声,“没出息。”
短暂的丢脸之后,林秋寒就无视他的鄙夷,很快又挑着眉笑道:“最最关键的是,你不是让我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她吗?我注意到她左手的虎口间有一颗痣。是她没错,当年她打我的那只手虎口间就有一颗痣,没跑……”
闻言,裴川敛眉想了会,忽地一阵轻咳,扯着伤口钻心地疼,“既然真是孙家的女儿,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乡司隐秘
林秋寒摇了摇头,“那时我们都小,具体的案情哪里知晓多少?”
“事不宜迟,我让无回即刻给京城的人捎信,让他们去查。”裴川沉着脸,这个圣女,也就是那个女杀手,用的是带有正九门蓝莲标志的剑,那么那个大祭司与正九门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他突然一阵心惊,正九门与京城之间……
林秋寒带着人到达乡司所后宅的时候,陆乡司所住的屋子从里面被反锁了,窗户也关得紧紧的,听不见里面有一点声响。
他暗道不好,赶忙示意邢鸣将门破开。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门被踹开,邢鸣之前来探过,便领着众人进去。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一度让人看不清东西,四面墙上贴满了神像,大大小小的木雕像摆得到处都是。他们来到内室,被浓浓的药味熏得直挥手。只见陆乡司跪在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前,想来那女尸就是他逝去的妻子,正对着她的四个方向各有一双清透的眼睛泡在浅口盘里。这样的景象真是既诡异又瘆人。
对于外人的闯入,陆乡司像是充耳不闻,毫无反应,他呆呆地跪着,盯着她的妻子一动不动。
“陆乡司!”邢鸣大喝了一声。
他这才木然地扭过头,“嘘——”他将食指竖在嘴唇上,“阿园马上就要醒了。”
邢鸣气急,这样的人居然也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上前一拳打在他脸上,他登时瘫倒在地。
林秋寒摇了摇头,“陆乡司,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沉迷于这种无中生有的蛊术,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陆乡司的身体激烈地抖动着,他像是回过神来,爬到林秋寒脚边,就在众人以为他这是要求饶的时候,他却哭道:“大人,求求你让我再等一下,就要成功了,阿园就要醒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改!”林秋寒厉声道,“我听闻你夫人品性善良,她若是知道你犯下如此恶行,就是活过来也不会原谅你。”
陆乡司愣了下,“不、不,她会理解我的苦心的,大人求求你再等等,她就要醒了,我刚刚还看见她动了下,就要醒了,就要醒了……”嘴上念叨着,身体却颓然地瘫软下去。
“带走。”林秋寒叹了口气,环视了一下四周,吩咐邢鸣妥善处理现场。
一行人当中的两个伤号被留在了住所。裴川此次受了重伤,即便他底子好,至少也得养个个把月才能痊愈。
崔琰端着托盘敲开他的房门时,他正半躺着跟无回吩咐着什么,见她来了便向着无回道:“暂且这样,你先去吧。”
“你怎么下床了?”不待无回离开,他便急着开口问。
“师兄上山了,叮嘱我给你换药。”她放下托盘,眼神闪烁,说是换药,面对着他却不知从何下手,显然是那股羞赧的劲儿还没过去。
他见她又窘又羞,怕给她再添难堪,生生吞下了满腹的话,“好。”说着就下床来坐在桌前。经历了昨夜的一番折腾,她的腰伤更重了些,而他的伤口贯穿了肩头,让她站在床边给他换药很是不便。
他解开上衣,露出缠着绷带的肩头。她小心解开绷带,看见一层一层的绷带上血色越来越浓,不禁紧紧皱起眉头,“可惜萝黄就那么几株,不然现在情况应该更好些。”
“无妨。”他宽慰她,“我体质不弱,受了伤比常人恢复得要快些。”
她本是低着头清理伤口上先前的残药,听到这话不由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体质再好也架不住三天两头受伤。”她这是想起了在赤焰湖时他伤了另一个肩头。
听着这似是嗔怪的话,他笑了,温热的鼻息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她薄得几近透明的耳廓便又红了起来。
“对了,你不是说迷亭先生也来了么?怎么一直没见到他?”她问。
提到这个,他皱了皱眉,“他出去了,说是没脸见你。”
“为何?”她疑惑地道。
“因为,”他顿住,甚是担忧地看着她,“你中的蛊就是他制的。”
“什么?”她停了手,没有想到迷亭先生制的毒药有一天也会用在她的身上。虽然又惊又气,她却是个沉得住气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是他来南夷的那次?”
他点头,“那次他听说南夷蛊毒众多,便来此游历,见识了众多的蛊毒之后自己就用各种不同的毒虫制成了一种奇蛊,刚制成这方子就被人买了去。”
“谁?”
“桑久。”
“圣女?怎么会?”她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他不能确定这个方子的买主是谁,可是根据他的描述我们断定此人就是桑久,而且桑久就是那个三番五次要抓你的杀手。”
怎么会?她定定地站着,不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只不过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是那么超尘脱俗、圣洁如玉,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同那个黑衣杀手联系起来。
“所以,我担心真正想要抓你的人是大祭司。”他向她道出自己的担忧,搁在桌上的拳紧紧握着,见她不做声,便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而且,迷亭说你的毒他已有八成把握可解。”
她还是没有出声,药已经换好,她给他缠上洁净的绷带,又将他的衣服拉上理好,这才轻声地道:“我不怕。”
这一天晚些时候,包括桑玉、迷亭在内的所有人都搬进了乡司所。陆乡司神志不清了许久才最终明白他的妻子已经复活无望,他虽然承认是自己剜了那些女婴的眼睛,但是他怎么也不承认是自己杀了她们。
“乡司?”他冷笑着,“说起来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可是在这里就相当于挂个虚名而已。阿园背井离乡跟我来到这个闭塞穷苦的山寨里,就没有享过一天福……”
“我是很想让阿园活过来,可是我不会做出残害婴儿的事情来。我要是真的这样做了,阿园就算活过来也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只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而已,反正都已经死了,不如为我所用。那些孩子的家人来登记,一个两个的我都没放在心上,可接连死了四个,还都是女婴,我便暗暗高兴起来,这真是老天爷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