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季楷微笑着,打开邮箱。
——四季浪子:与你不同,我的童年充满了孤独与寂寞。我只有母亲,且自幼体弱多病,整个童年的记忆都很模糊。母亲无暇顾及我,因为她要努力工作。至今想来,我一事无成,实在是对不起她的养育之恩。为了她,我才依然在红尘中沉浮,却一直找不到真正的爱,心中十分不快活。我很多次想要离开这样的世界,回到那个我无比向往的时空,可是,却一直无法动身。真是痛苦啊!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去的话,很希望有你在一起。
——梦游天姥吟留别:世事往往如此,只有从小灵魂便倍受折磨的人才会很快地接收到另外时空的信息。希望你能尽快将身体养好,去高原需要强壮的身体。另外,你也不必内疚,热爱孩子的父母养育子女,其实并不求什么报答,只要你健康快乐,你母亲就已经很安慰了。至于回去的时间,由你来定吧。我是了无牵挂的,所以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我愿意等你。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过去。
青草的气息自他的窗户顶端渐渐透进来。自冬眠中苏醒,在仲春时节里迅速生长的各种生命都围绕着他,悄声呢喃。
他灵感如潮,写作的速度很快,一本二十万字左右的书配上数十张精心挑选的图片,他前后用了半年时间就交稿了。
这段时间,蝴蝶有时会在很晚的时间给他打电话。她声音含混不清,仿佛已经喝醉,偶尔身边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充满暧昧。
他没有太多的耐心,起初还敷衍两句,后来就不再接她的电话。过了一段日子,她忽然换了一个陌生的手机打给他,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他并没有什么同情心,却也没有蛮横地马上挂断。过了好一会儿,他温和地说:“我不明白,你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为什么要那样生活?好好的,多爱自己一点,不行吗?”
对面的哭声消失了,良久,她淡漠地轻声道:“生命是沉重的负担,令人窒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四季浪子:如果以世俗社会的标准来衡量,我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可实际上,每天我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提防着接近我的任何人,时刻注意他们的企图,要剥开他们的面具,看到他们的真面目才能放心。我觉得很疲倦。而且名缰利锁,那些身外之物对我并没有什么用处。我觉得上天造人,不是为了让他们每天都这样蝇营狗苟,争权夺利。我不明白。我始终觉得一切事情之间都应该是平等的,就像能量是守恒的。我很讨厌这样的日子,觉得很累。
——梦游天姥吟留别:也许人与人之间有很多时候只剩下相互利用,但总会有一些积极的正面的真实的东西存在,所以你不必太悲观。隔着遥远的网络,我知道你是我的知心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当然,人性是极其复杂的,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真面目往往令人恐惧,甚至怕到全身发抖的地步。或许我们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个真面目,如果我们的面具被别人撕下来,会有什么感觉呢?
——四季浪子:也许你说得对,这也是我无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原因。在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很孤独,没有可以倾诉内心感受的朋友。直觉上我们是同一类人,俗称知己吧,所以愿意我和你谈谈,这样心情会好一些。
——梦游天姥吟留别: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的孤独和悲伤。相信我,绝对是你的朋友与知己。希望你能够坚持住,多保重身体。
——四季浪子:谢谢你的安慰。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仿佛经过了漫长的黑夜,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办完了,我将归去。
——梦游天姥吟留别:请记得叫我。我也要回去。
——四季浪子:好的,我会提前告诉你。
孙季楷去出版公司交稿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邹森纠集了一班同事,闹着要出去为他庆祝。他无可无不可,便去了。
邹森的女朋友叫了一大班女孩子来,当中没有蝴蝶。孙季楷看得出来那班女孩子中几乎有一半沾了毒,却用明艳的化妆掩盖住脸色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