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个可怜崽。
陆忱记起了对方的身份,心中顿时叹了口气,礼貌而克制的视线从小雌虫暴露在外的脖颈上一扫而过,语气温和地问道:“原来是你——钱都拿给雌父了吗?怎么没买药涂一涂脖子上的伤口?”
小乞丐愣了一下,虽然并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却依然在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立刻有些心虚地垂下头去,生硬而笨拙地答道:“钱不够,雌父和弟弟的情况更紧迫。”
在陆忱眼中,这只小雌虫穿着一件破旧衣衫,明显是由成年虫族的外套改制而成,言语之中透露出沉重的家庭负担和常年挨饿的困顿处境,再加上不肯与其他聚众抢劫的小乞丐“同流合污”、对随手帮助过自己的虫族也充满感激,简直是可怜又可爱的小叶泽的翻版。
他对一切与雌君相关的事物都有天然的好感,望着幼崽目光瞬间变得更柔软了一些,当即从钱袋里再度抽出一卷纸币,温柔地说道:“你是好小虫,用这些钱去治伤吧。”
然而,得到夸奖的小雌虫虽然十分开心,却仍然向后退了几步,完全不顾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退出了能源伞的遮盖范围,梗着小脖子倔强地答道:“您也是一只很好的雄虫,但我会照顾好雌父和弟弟,不需要别虫施舍。”
“——我靠自己也能保护家虫。”
他说出这番话时其实有些心虚,因为在陆忱不知情的时候,他本虫正是这片街区里最凶的小乞丐,虽然不曾出手抢劫过路者,却没少做小偷小摸一类的事,此刻只不过是由于对大恩虫十分喜爱,才会尽力在对方面前保持“乖崽”形象。
对于这只在成长中饱尝艰辛的小虫而言,再没有比让“唯一为自己撑过伞的虫”失望更难过的事了。
果然,这番懂事又乖巧的回答话音刚落,对于敌虫阴谋能一眼看穿、却没有识破幼崽小把戏的陆忱就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与叶泽命运相似的小雌虫的头,低声说道:“乖小虫,那就拿一些点心回去吃吧。”
大雄虫在怀中的冷藏箱内翻找片刻,将一盒数量丰富、造型精致的糕饼放入幼崽怀中。
或许由于今夜身处叶泽的故乡,又见到了曾经帮助过雌君的老店主和与雌君经历相似的小虫崽,离星多日的陆忱从未像此刻一样思念伴侣。
他站在雨中,听见汹涌的想念从自己心中呼啸而过,忍不住蹲下来平视着眼前的小乞丐,帮助远在数万星里外的叶泽出言安慰这只同样身世坎坷的幼崽:“如果觉得非常难过可以抬头看一看天上的星星,不要让自己在整个宇宙的注视下成为无法回头的坏虫。”
面容俊美的雄虫语气温和,用巾帕轻轻擦去了小雌虫脏兮兮的脸蛋上瞬间滚落的泪水,温柔地鼓励道:“你还小,还有很多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当前的时间点上,陆忱不知道这番无意中的善举会为一只陌生幼崽的生命带来怎样的重大转折,更不知道在有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时刻,某些无心之举对别虫的影响远胜过平日的千言万语。
预计用于偷溜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再过三个小时,停泊在外层空间的学院机甲就要正式返星,S级雄虫站起身来将能源伞塞进小雌虫手中,然后对幼崽微微颔首,转身踏入了矩星的荒凉夜雨之中。
撑着伞、抱着点心站在原地的小乞丐呆呆地望着陆忱离去的方向怔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用满是细小伤口的粗糙手背捂住眼睛,像委屈的小兽一样垂着头哭出了声。
一张闪闪发亮的合金卡片从歪斜的点心袋封口处掉落在幼崽脚边,泪眼朦胧的小雌虫有些笨拙地蹲了下来,通过微薄的识字量连猜带蒙,勉强辨认出了上面镌刻着的私虫信息:
“陆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