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停下脚步, 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苦夏:“怎么是你?”
“父亲说咸阳人多眼杂, 为保万无一失, 特命小女将这封信件转交给公子。父亲说他知道公子所想所愿,也将一切安排都尽数写在了信上。”苦夏说着,将袖中的信取出, 双手呈于嬴政。
嬴政随即落座将信件拆开, 大略扫了一遍内容,末了,感叹了句:“上将军真不愧为两朝元老!”
“既然信已送到, 小女的任务便已完成,就不打扰公子用膳了……告辞。”苦夏亦不多言, 朝嬴政俯身行了个礼,继而起身准备离去。
嬴政突然叫住她:“等一下,你头上的玉簪子看着有点眼熟, 像是出自宫中工艺。”
苦夏转过身,回眸一笑:“公子指的是这支蓝田玉簪子吗?此物乃太后所赐。”
嬴政点点头:“难怪……不过我记得母亲所赠之物中, 最精致名贵的是那支用楚国血玉打造的凤穿芍药步摇, 怎么没见你戴?”
“太后赏赐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只是小女觉得家父是秦国的上将军, 小女自己也是秦人,还是佩戴秦国本土的蓝田玉最合适。”
“什么玉倒是其次……”嬴政挑眉道,“关键是——珠玉当配佳人。”
苦夏亦笑了笑, 接着推开雅间的屏风, 转身袅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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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朝堂议事果真如嬴政所料, 争论的中心便在对赵国此番在边境增兵的态度上。
“二十年前的长平之战,那时候我们秦人是何等气势!现在呢?仗还没打呢,一个个就说什么‘打不得’‘没必要’……大秦就是靠军功挣来的大好河山,秦人从来不畏惧出战,怎的才过二十年,你们的骨气都到哪里去了?”首先表明态度的是一位宗室大臣,一番话不光说得慷慨激昂,还意有所指。
公子涯虽然不在了,那些个依凭军功获得高位的宗室俨然不满朝堂沦为某人的一言堂,于是率先站了出来。
吕不韦依旧是往日里那副不温不火的神情,直接将那人晾一边,转而向嬴政拜了一拜:“王上,老臣虽未入过行伍,但平日也涉猎过一些兵法,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的道理。而今赵国于秦赵边境突然增兵十万之众,底细不清意图不明,加之民间皆传要重燃战火,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我等岂能轻易开战?”
“吕相此言差矣!”嬴政尚未表态,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一向在议政时寡言少语的王翦难得地开了口,“正因为赵国在边境小动作不断,我们才应格外警惕些,如有万一,也好在必要时先发制人,赢得先机。”
“那依上将军之言,这一仗上将军是铁了心要打,是么?”吕不韦并非没料到王翦会公然在朝堂上跟他唱反调,从上次公子涯出殡那天对方的态度以及那番话,他就预料到此次军勋派会有所动作。
“吕相这话说的……”王翦淡淡一笑,“我等只不过在这里商讨对策,至于打还是不打,自然是由王上来定夺。”
“打起仗来虽避免不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但若赵国一再挑衅,我们大秦亦不惧战火,将军的意思也不一定是要打。下官认为,不如派出合适之人前往边境,一来可以探探敌人的虚实,二来也是震慑一下赵国。”说话的是王翦的一个门生,以前在军中任过职,后经提拔进了朝堂。
“合适之人?想必上将军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吧,若本相没有猜错,上将军推荐的不是令郎就是自己的门生。”吕不韦暗暗冷笑,心想你王翦素日看起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还不是逮到机会便想伸手,趁着这一次边境变故想方设法安插自己人,何须摆出这副高姿态!
王翦一摊手,似乎有些小委屈:“吕相何出此言?老夫虽不才,但也明白在朝为官须任人唯贤,犬子和老夫那几个拙徒从军多年,虽然并非一事无成,到底也还需要打磨历练。赵国陈兵边境实非小事,老夫再怎么糊涂,怎敢拿江山社稷之安危作儿戏?”
“看来是老夫冤枉了上将军,不知上将军推举的是谁?”
王翦一席话并不在吕不韦预料之中,不光是吕不韦自己,此时朝臣们也很好奇上将军要推举的究竟是何许人。
嬴政见时机已成熟,于是打破沉默:“上将军既另有人选,不妨说与列位臣工听一听。”
王翦面向嬴政,不疾不徐地开口:“老臣举荐的人乃是长安君——公子成蛟。”
此言一出,不仅着实令吕不韦大为诧异,在场的一干朝臣皆惊讶不已。